(一)凤仪水月惑心魄
洛阳城西,太师府邸深处,一方僻静的园林临水而建,名曰“凤仪”。夜色如墨,唯有一轮皎月高悬,将清冷的银辉洒落人间,在平静的池水中投下清晰的倒影。池畔小亭,飞檐斗拱,在月色下勾勒出寂寥的剪影。
亭中,一炉沉香袅袅,青烟如丝。貂蝉端坐琴前,已换下那身夺目的七彩羽衣,只着一袭素雅的月白襦裙,墨发松松挽起,斜插一支青玉簪,洗尽铅华,却更显清丽绝俗,仿佛月宫仙子谪落凡尘。
吕布如约而至。他未着甲胄,仅穿了一身暗纹锦袍,却依旧掩不住那挺拔如松、渊渟岳峙的雄浑气概。方天画戟并未随身,只腰间悬着一柄装饰华丽的佩剑。白日麒麟阁的惊魂与挫败感尚未完全散去,他看向貂蝉的目光,复杂难明。惊艳犹在,却多了深深的忌惮与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强者吸引的征服欲。
“将军来了。”貂蝉并未抬头,素手轻抬,指尖落在了冰凉的琴弦上。她的声音如同池中月色,清澈而微凉。
“铮…”
一声清越的琴音响起,打破了夜的寂静。紧接着,一串流畅而奇异的音符从她指尖流淌而出。这并非寻常的宫商角徵,而是《七情天舞》中蕴含惑心乱神之能的“离鸾调”!
琴音初起,如情人低语,缠绵悱恻,丝丝缕缕钻入吕布耳中,直透心扉。吕布只觉心神微微一荡,白日里的惊疑、杀意竟似冰雪消融,一股莫名的安宁与沉醉感涌上心头。他不由自主地在貂蝉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目光牢牢锁在那抚琴的玉人身上。
随着琴音流转,那声音渐渐变得空灵飘渺,仿佛来自九天之外,又似响在灵魂深处。亭外池水,原本平静无波,此刻却在琴音的奇异韵律下,泛起了细密而规律的涟漪。月光洒落水面,被涟漪搅碎,化作无数跳动的银色光斑。
吕布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池中那轮随波晃动的月影所吸引。那月影在涟漪中扭曲、变形,恍惚间,水中倒映的仿佛不再是夜空明月,而是…是他自己的身影!
倒影中的“吕布”,身形更加伟岸,身披玄黑龙袍,头戴十二旒冕冠,威严如天帝!他脚下,并非池水淤泥,而是尸山血海!无数残破的旌旗、断裂的兵刃、堆积如山的尸骸…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而在那尸山血海的最顶端,倒影中的“吕布”正踏着无数枯骨,仰天长啸,气吞山河!一股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滔天气势,透过水波,狠狠冲击着吕布现实中的心神!
“啊!”吕布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猛地握紧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呼吸变得粗重急促。这景象…这景象正是他内心深处最隐秘、最炽热的野望!是他酒后狂言都不敢轻易吐露的帝王之梦!
“将军…看见了吗?”貂蝉的琴音恰到好处地转为低沉而充满诱惑的颤音,如同幽昙在月夜下悄然绽放,带着直抵灵魂的魔力,“水中倒映的,非是虚幻…乃是天命所归,是将军你…命定的紫薇帝星啊!”
“帝星…紫薇…”吕布喃喃自语,眼神变得迷离而狂热,死死盯着水中那身披龙袍、脚踏尸山的倒影,仿佛那才是真实的自己,而现实中坐在亭中的,不过是一具躯壳。野心如同被浇灌了滚油的野火,在他胸腔中疯狂燃烧,几乎要破膛而出!
(二)胭脂血图种魔星
就在吕布心神激荡、意志被“离鸾调”和水中幻象牵引到巅峰的刹那!
貂蝉的琴音戛然而止!
她倏然抬眸,眼中再无半分清冷,只剩下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与掌控一切的决绝!罗袖轻扬,如同流云拂过。她左手纤指如兰,闪电般探入右袖之中,指尖已然蘸上了一抹鲜艳欲滴、如同凝固血液般的嫣红胭脂!
没有丝毫犹豫,貂蝉的右手快如鬼魅,一把抓住了吕布因激动而摊放在石桌上的、那只蒲扇般宽厚有力的手掌!
吕布只觉掌心一凉,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热感从接触点猛地传来!仿佛那不是柔软的指尖,而是烧红的烙铁!
“将军!天命已显,然则有窃贼!”貂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吕布混乱的脑海,“董卓老贼!身负饕餮魔功,贪婪无度!他早已暗中设下邪阵,窃取将军你命格中的紫薇帝气,加持己身!长此以往,将军帝星黯淡,终将为其所噬,万劫不复!”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吕布最深的恐惧与愤怒!董卓!又是董卓!那个视他如鹰犬、动辄呵斥的老贼!原来他不仅夺自己权势,更要夺自己天命!
吕布双目瞬间赤红如血,一股暴戾的杀气冲天而起!
就在他心神被“窃取帝气”的滔天愤怒彻底占据的瞬间,貂蝉蘸着胭脂的指尖,已在他滚烫的掌心迅疾无比地勾勒起来!
那并非文字,而是一幅残缺、扭曲、充满了原始蛮荒气息的星图!线条由嫣红的胭脂构成,却仿佛拥有生命般,在吕布掌心灼灼燃烧,散发出妖异的红光!每一笔落下,都像是一道滚烫的烙印,印入吕布的皮肉,更印入他的灵魂深处!一股狂暴、混乱、充满毁灭与新生力量的星力气息,随着星图的勾勒,疯狂地涌入吕布体内,冲击着他固有的经脉与罡气!
“此乃破贼夺运之图!虽残缺,却足以引动将军本源帝气,冲破枷锁,反噬其主!”貂蝉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指尖动作更快,那残缺的星图在吕布掌心迅速成型,红光几乎要透掌而出!
(三)兽怒噬子星图显
“吕——奉——先——!!!”
一声蕴含着无尽暴怒、怨毒与背叛狂怒的咆哮,如同受伤的洪荒巨兽,猛地从凤仪亭外假山阴影处炸响!那声音之巨,震得池水剧烈翻腾,亭角风铃疯狂乱响!
董卓!
他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移动的肉山,轰然撞碎假山一角,双目赤红欲滴,脸上横肉扭曲狰狞,死死盯着亭中两人紧握的手掌,以及吕布掌心那刺目的血红星图!他腰间那条“饕餮吞天玉带”中央的兽首浮雕,此刻竟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发出低沉的、充满贪婪与饥饿的嘶吼!浓稠的黑气不受控制地从玉带中弥漫开来!
“小贱人!竟敢蛊惑吾儿!窃吾气运!本相要将你碎尸万段!!”董卓彻底疯狂!什么父子情谊(尽管是虚伪的),什么飞将倚仗,在感受到自身饕餮魔功根基被那血色星图引动的吕布气息撼动的瞬间,统统化作了最原始的杀意!
“嗷吼——!!!”
玉带上的饕餮兽首浮雕猛地脱离玉带,迎风暴涨!黑雾翻滚凝聚,瞬间化作一头房屋大小、完全由实质化魔气构成的狰狞饕餮巨兽!这巨兽比麒麟阁时更加凝实、更加凶暴!它獠牙如柱,巨口张开仿佛能吞下整个凤仪亭,口鼻中喷吐着腐蚀性的黑烟,带着毁灭一切的暴虐气息,不再吞噬,而是直扑吕布!它要将这个威胁到魔功本源、被妖女蛊惑的“义子”,连同那该死的星图,一同撕碎、吞噬!
致命的危机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将吕布从野心的狂热中惊醒!面对这吞噬而来的饕餮魔首,那源自本能的恐惧与董卓背叛的狂怒交织在一起,彻底点燃了飞将骨子里的凶性!
“老贼!安敢伤我!”吕布狂吼,声震四野!他猛地甩开貂蝉的手,另一只手下意识摸向腰间佩剑!但剑如何能挡此等魔物?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一道七彩身影如鬼魅般切入吕布与饕餮巨口之间!是貂蝉!她眼中寒芒爆射,一直隐忍不发的真正杀招,在此刻终于发动!
“帝星归位!此时不醒,更待何时!”貂蝉清叱一声,并指如剑!她指尖并未蘸取胭脂,而是凝聚了自身修炼《七情天舞》以来最精纯、最本源的一点太阴星核之力!那点银芒璀璨到极致,仿佛压缩了一整条星河!
她无视了扑面而来的饕餮腥风与腐蚀黑烟,指尖带着一往无前、洞穿虚妄的气势,狠狠点向吕布因惊怒而微微起伏的小腹丹田之处!指尖落点,正是方才她以胭脂在其掌心绘制的残缺星图所对应的核心窍穴!
“噗——!”
指尖毫无阻碍地刺破了吕布的锦袍,点中其丹田气海!并非物理的伤害,而是能量的灌注与引爆!
“轰——!!!”
吕布雄躯如遭九天雷殛!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浩瀚、狂野、仿佛来自宇宙洪荒深处的恐怖星力洪流,以貂蝉指尖为桥梁,无视吕布自身的抵抗,蛮横无比地、决堤般灌入他的丹田气海!
“呃啊——!!!”吕布发出不似人声的痛苦咆哮!他周身衣物瞬间被狂暴逸散的能量撕成碎片,露出精钢浇铸般的雄健体魄!无数道细密的、如同血管般的银亮光线从他皮肤下爆凸出来,疯狂流转!他的须发如同被狂风倒卷,根根戟张,无风自动!双目之中,更是爆射出尺余长的实质银芒!一股比饕餮魔气更加古老、更加霸道、充满了毁灭与新生之意的星辰威压,如同沉眠的太古凶神苏醒,轰然从他体内爆发开来!
此刻的吕布,须发戟张,银光覆体,双目如炬,周身缠绕着狂暴的星力电弧,发出噼啪爆响!宛如一尊自星河深处降临、执掌雷霆与毁灭的天神!
饕餮魔首的吞噬巨口已至眼前,腥风扑面!
“给——我——破——!!!”吕布的怒吼如同九天惊雷炸响!他甚至无需思考,本能地反手一抓!那柄装饰性的佩剑竟被他掌心狂暴的星力硬生生熔化成赤红铁水!他五指箕张,以掌为戟!缠绕着毁灭性银白星力的手掌,带着洞穿一切的意志,后发先至,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狠狠贯入那饕餮魔首大张的巨口之中!
“嗤啦——嘭!!!”
没有激烈的碰撞,只有摧枯拉朽的湮灭!吕布那星力缠绕的手掌,如同烧红的刀子插入牛油,毫无阻碍地洞穿了由精纯魔气构成的饕餮头颅!狂暴的星辰之力在他掌心爆发,瞬间蔓延至整个魔首!
那庞大的饕餮虚影发出一声凄厉绝望的哀嚎,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向内塌陷、扭曲,随即在刺目的银光中轰然炸裂!化作漫天飘散、迅速消融的黑烟!
而吕布的手掌余势未绝,星力如矛,穿透溃散的魔气,精准无比地刺中了董卓腰间那条光芒黯淡、核心兽首浮雕已然碎裂的“饕餮吞天玉带”!
“咔嚓!哗啦!”
玉带应声而碎!镶嵌的宝石如同廉价石子般崩飞,玉质的带身寸寸断裂!这件董卓赖以横行、吞噬了无数生机与攻击的魔道至宝,在吕布这蕴含本源帝星之力的一击下,彻底化为齑粉!
“噗——!”本命魔宝被毁,董卓如遭重锤轰胸,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散发着恶臭的污血!他肥硕的身躯踉跄后退,脸色瞬间灰败如死,气息萎靡到了极点。他捂着胸口,怨毒无比地瞪着天神下凡般的吕布,又看向吕布身后、指尖银芒尚未散尽的貂蝉,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嘶哑的咆哮:
“竖…竖子…蠢货!你…你可知…她是在借你之手…破我玄功根基…她…”话语未尽,又是一口污血涌出。
(四)玉碎情劫噬心始
看着董卓垂死的惨状,感受着体内那从未有过的、仿佛能撕裂苍穹、掌控星辰的浩瀚力量,吕布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与自信!帝星!天命!这力量就是证明!他才是真正的真龙天子!
他狂笑着,看也不看萎顿在地的董卓,炽热如火的目光猛地转向貂蝉,充满了赤裸裸的占有欲与征服欲:“蝉儿!你助我得此神力,从今往后,这天下,你我共…”
“享”字尚未出口!
吕布脸上的狂喜骤然凝固!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毫无征兆地狠狠刺入他的心脏!又像是一只无形的恶鬼之手,探入他的胸腔,将那颗狂跳的心脏狠狠攥住、撕扯!
“呃啊——!!!”
比星力灌体更加凄厉痛苦的惨嚎从吕布口中迸发!他周身那璀璨的银白星力瞬间变得紊乱、狂暴,如同失控的雷霆在他经脉中疯狂乱窜!他双手死死捂住心口,雄壮如山的身躯痛苦地佝偻下去,额头上青筋暴跳,冷汗如同溪流般瞬间浸透全身!那睥睨天下的天神姿态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承受着无边酷刑的可怜虫!
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貂蝉,充满了极致的痛苦、难以置信与疯狂的质问:“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貂蝉静静地看着吕布痛苦扭曲的面容,眼中无悲无喜,只有一片冰封般的平静,以及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她没有回答吕布的嘶吼,只是缓缓地、无比决绝地抬起了自己的左手。
她的左手指尖,不知何时已捏住了一枚小巧玲珑、通体莹白、雕刻着并蒂莲纹的玉珏。那玉珏温润剔透,在月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却隐隐透着一股不祥的羁绊气息。
貂蝉的目光,最后一次掠过吕布那因剧痛而狰狞的脸庞,掠过他眼中那混杂着爱欲、野心与此刻无边痛苦的复杂情绪。她闭上了那双曾倾倒众生的眼眸。
然后,纤纤玉指,猛地发力!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碎裂声,在死寂的凤仪亭中响起,压过了吕布痛苦的喘息与董卓垂死的呻吟。
那枚并蒂莲玉珏,在貂蝉指间,应声而碎!化作一蓬细碎的、闪烁着微光的玉粉,从她指缝间簌簌飘落,如同凋零的月光。
同心蛊,碎!
“噗——!”吕布如遭万箭穿心,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那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带着诡异的点点金芒!他眼中的世界瞬间变得血红一片,心脏处的剧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席卷全身!情劫噬心!爱之深,恨之切,欲之狂,野心之灼…所有因貂蝉而起的激烈情感,在这一刻,化作了焚烧灵魂的毒火!他死死盯着貂蝉,那目光,爱恨交织,最终化为一片毁灭一切的疯狂!
凤仪亭中,星力余威未散,魔气溃败消融。一地狼藉间,董卓垂死,吕布噬心,唯有貂蝉素衣独立,如立血海孤崖。她以身为饵,以情为牢,终将一头睥睨天下的虓虎,锁入了万劫不复的心狱。而代价,才刚刚开始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