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婆住院医患情 解剖遗体不忍心
在湖北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内二区,我管理的一个病人是年近七旬的阿婆,住院期间老人家对我们实习医生特别友好,每次带教时让实习生在她身体上训练检查,主要是胸部的视、触、叩、听等检查,因为她胸部有很多别的病人没有的阳性体征,几乎每个实习小组的同学都在老人身上学习过,老人家一是客气,二是配合,她经常说旧社会怎么怎么苦,新社会怎么怎么甜,她小时家里很穷养不活从小就送给人家做童养媳,还说:“你们年轻医生要好好学习,学好过硬的为人民服务的本领,将来能更好地为人民服务。”老人家对我们像是自己人一样,查房时她经常拿出一些东西请我们吃,我们当然不会吃。她说如果你们嫌我的手不卫生,你们就自己拿着吃吧。老人说得好:“人不亲,阶级亲,工人和贫下中农一条心嘛!”久而久之,产生友谊,医患关系非常融洽。
然而她的病情日趋加重,胸水逐渐增多,还请呼吸科彭维主任多次查房,多次拍片和阅读胸片,还做胸穿抽胸水检查,是肺结核还是肺肿瘤一时还不能明确诊断。
李老师让我拿上X胸片去湖北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放射科会诊,湖北医学院附属第二院放射科教授尚主任不仅在本学院有名气,也是武汉市乃至中南地区的权威。我还不认识他,通过介绍才认识,尚主任身材不高,显得很瘦小精干,为人很和蔼,听说我是附一院派来的,他热情接待,我汇报病史后,他仔细看8张胸片,最后写报告:开头写院外片会诊,做了一些描述,最后写诊断:肺癌。
回到附一院内科后,把诊断报告交给上级医师李老师,他叫我别告诉病人。约3个月后老太太治疗无效病逝。
李大夫与其家属交谈,希望能做尸体解剖,家属很通情达理,二话不说同意鉴字做尸体解剖。
在太平间后面的尸体解剖房里,先举行小小仪式,10多个人在遗体旁默哀3分钟,然后开始解剖,先从头部开始,主刀法医冷峻地横切尸体的头皮发际部,向上翻开头皮并锯开颅骨……动作利索娴熟。
我们学过解剖学,那些都是经过福尔马林处理过的干尸,并不那么可怕。
此时此刻是刚刚病逝的熟悉的阿婆,在新鲜尸体上任意割切,刀口还在淌鲜血,场面血腥,在鸦雀无声的尸体解剖室里,听到有同学忍受不了在作呕,我脑里胃里也很不适很难受,毛骨悚然,因为面对的是我们的熟人,心里更有说不出的感触,一般人是很难体会这种感受的,反正找不出什么恰当的形容词来描述当时的情境。甚至有个同学当场晕倒了,我想离开解剖室,但又不能丢掉这一课,第一次看这种新鲜尸体解剖,沉着而严肃的过程,极其详细的把每个脏器都要留下来保存,切开胸腔见:有800ml陈旧性血性积水,全收集到容器里,两肺有癌肿浸润,以左肺为主,与胸壁有粘连,肺门多个淋巴结肿大,还要编号载册一一送病理检查,脑,胸,腹部都掏空了,用石膏模型填入,还要仔细将各层缝合完整,让人从外观上根本看不出来,这是对家属和逝者的尊重。
尸体解剖在医学上已有悠久的历史,它可以查明病人在生前所患疾病及病变发展过程和病逝的原因,对促进医学发展有重要的意义,医学上一些复杂和疑难的问题,往往可通过尸体解剖澄清和解决。
尸体解剖对临床价值可以概括为“3C”,即:确定诊断(confirming)为1C,澄清疑问(clarifying)为2C,校正错误(correcting)为3C。
据国外报道,即使在条件较好、水平较高级的医院,临床诊断与尸体解剖仍有5%~40%不符合,或8%~12%遗漏了主要诊断。
因此,西方许多国家的医院,已经将病逝病人做尸体解剖定为一项常规制度,我国在这方面还较滞后,目前医学上的部分统计数字,就是从过去的尸体解剖资料中获得的。
在我国,即使在大医院,对病逝病人进行尸体解剖比例还是微乎其微。国内医院病死解剖率太低了,即便是法医所做的尸解率也很低,国外的解剖率较高,因为解剖能提高医疗水平,促进医学发展。
我认为,医生的医疗行为和尸检应该是同等重要,对每个生老病死的人,要动员家属或者自愿做尸检,只有尸体解剖才有利于医学科学的发展,更有利于人口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