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股动脉破裂凶险 两次抢救把命捡
“三大火炉”中最热的武汉，1985年7月，更是异常炎热，一般人都知道高热可使人中暑，但在媒体报道中暑的人并不多，倒是农村人生疖肿脓肿外科感染的病人最多。
医院外科门诊换药室很繁忙，外科感染脓肿切开、排脓、引流、换药的病人排长队，几十个病人两个护士一个上午换药都忙不过来。
天有不测风云，灾难又一次降临到我家，继德弟生病从晏家湾坐长途汽车到武昌，在水果湖街下公交电车就走不动，右下肢行走困难，举步维艰，托人带口信，我用永久牌自行车把他载回家，大热天他还畏寒怕冷，我摸他的额头发现正在发高烧，右侧髂窝部红肿疼痛，右腿伸曲活动受限，严重功能障碍，弟媳怀孕在家，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来的，我立刻推自行车送他去外科门诊看病。
年轻医师看完后说是髂窝脓肿，要切开排脓，我也同意，手术时我不忍心在场，也因为做手术家属应该回避。下午在门诊换药室做的切开排脓，也是因为经济困难，没有钱住院治疗。我又用自行车推他回家，只有一间房，让生病的继德弟睡在大床上，我们都睡木质地板上。
半夜里他疼痛呻吟，我起来给他端水喝，发现大腿绷带纱布全是鲜血，而且还不停地往外涌，垫絮全被鲜血浸湿，慌慌张张叫小钟准备急送医院，胆战心惊，心慌心跳厉害，心想一定是股动脉破裂大出血，双手压迫出血部位，人在十分紧张时双手是无力的，在小钟的协助下，我使尽全身力气用绷带加压包扎，从学院6栋3楼，背他到一楼，坐在自行车后坐上，继德几乎是坐不稳，小钟扶着他，我推着自行车疾步行向附二医院住院部的外科病房。
外科病房内黑灯瞎火，原来是在搞装修，再说情况十万火急，不能去找外科病区，唯一走捷径的是急送手术室，右侧股动脉破裂，如不及时止血，会发生人命案的。
有一次武昌中北路的烂仔打群架，其中一个烂仔股部中一刀，可能也是股动脉，从发案地点到医院只有1000m，还未送到医院就死了。
深知这一切的一切，弟弟的股动脉大出血并未止住，这是致命的大出血，见手术室内漆黑一团，深更半夜无手术，值班员在睡觉，急按门铃和催叫声，救命啦！救命啦！半响，出来一个高个子护士戚玉兰，她问：晏大夫有急诊吗？她开始以为我是值班，送病房的急诊病人，简单向她说明情况，说是我亲弟，右股动脉破裂大出血，要抢救，送病房就来不及了，值班医务人员打开了手术室大门，把弟弟推进了手术室。
大约10多分钟后陈振光主任来到手术室，急诊救命手术开始了，陈主任术中来手术室门口交代病情，右股动脉破裂，局部炎症严重，做股动脉直接吻合修复几乎是不可能的，只有切取左腿大隐静脉节段，移植到右股动脉缺损处，予以替代3～5cm节段股动脉无张力下修复血管，用节段大隐静脉修复右股动脉的连续性，以保证右下肢血供而不截肢，2个多小时手术顺利结束。
回到骨科病房，应用抗生素，继续输血等治疗，我在病房作倍护，这几天也很辛苦，在病床旁边儿放一个单人折叠铁床，下半夜睡一下，我睡觉从来不敢睡得很熟。
术后第7天的午夜，当我一侧身时，无意中突然看见继德的床下在不停地往地面滴鲜血，因为我睡的折叠铁床很矮，很清楚地看见铁丝床上往下滴鲜血，流血速度比快速输血还快，我的心刚刚平静了几天，一瞬间心又提到嗓子眼上，再一看床上鲜血更多，超过800～1000ml，地面有200～300ml以上，我惊恐万状，很明白又是右侧股动脉搭桥吻合口破裂大出血，情况非常糟糕和恐怖，一边用双手掌压住原手术处的包扎敷料，一边大声喊值班护士，绝对不能不压往右股动脉而跑去喊护士，唯一正确方法是用全身力气压迫股动脉，病房其他陪护家属帮忙叫护士，护士又急找值班医师，值班医师也来协助我压迫止血，还要喊上级医师和陈主任。在等候陈主任的过程中，值班医生把病人急送手术室，医生拆去缝线用血管钳控制股动脉大出血。
陈主任这是第二次半夜三更里急来手术室为继德弟做手术，他跟我说可能要截去下肢，右股动脉已无张力吻合修复过一次，因感染而失败，原本是脓肿，又做过两次手术，现在局部感染更严重，不可能再做血管吻口修补了，股动脉是下肢血供的最主要的也是唯一的血管，如果股动脉不能修复，下肢缺血是必然的，所以不得不截肢。作为病人的哥哥苦苦哀求陈主任，不能截肢，农村人不能缺一条腿，而且又太年轻，一家之主，主要劳动力，全家都靠他一人。陈主任认为截肢是不可避免的，也做好了锯腿的器械，观察30～40分钟过去了，细心的陈主任发现腿脚还有一定的温度，并没有变冷和发绀，他没有冒然截肢，又经过一个多小时的仔细观察，右足背动脉搏动脉几乎摸不到搏动，右下肢温度也下降，较左侧下肢温度低，显得冰凉些，但还没有缺血性紫绀，在手术台上再观察一段时间，觉得可以暂时不截肢了。
我在手术室门口以焦急和期盼的心情等候陈主任出来，终于陈主任出来说暂时没有截肢，还要观察，他说，暂时不截肢的原因：股动脉是下肢动脉的主干，股动脉向下分出股浅动脉和股深动脉，股深动脉主干又分出旋股外侧动脉、旋股内侧动脉。如果损伤股浅动脉和股深动脉的上方股总动脉，下肢就没有血供是要截肢的，不幸中的万幸，损伤的是股浅动脉，未损伤股深动脉，股深动脉的重要侧支如旋股内侧动脉的降支为下肢体供血。Lonbean报道如果在股深动脉近端急症结扎股总动脉，截肢率达80%，在股深动脉远端结扎股浅动脉，截肢率为50%。
陈主任查房时多次讲，这个病人如果不是他的哥哥晏继银大夫，两次半夜里及时在现场发现大出血和及时压迫止血，又及时直接送手术室，在正确的时间做到正确的处理，第一次发现及时直接急送手术室，笫二次在病房及时发现急送手术室，如果每一个环节发生在第二个病人身上毫无疑问，没有抢救机会。陈主任反复讲，只有晏继德才庆幸有晏继银大夫这样好的特护特医条件。
在髂窝脓肿切开排脓的手术操作中，可能有用血管钳分离组织，血管钳会损伤股动脉。事后我问陈主任和李义贵大夫他们没有正面回答，不管怎样，一般来说股动脉破裂与手术操作不无关系，大出血发生在半夜三更，当时股动脉破裂一般包扎是压不住的。
我体会最深的是在手术室门口焦急地等候亲人手术安全出来，两次手术中途主任说病人腿子保不住，我心急如焚，这种心情一般人难以体会到。
虽然20多年过去了，我每当做手术进出手术室门口看见很多家属时，特别能理解病人家属的心情。每当我见手术中大出血时，就情不自禁想到继德弟大出血的情形，甚至畏惧见到手术中的大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