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联合国”诊所
伦敦风景
在伦敦，绝不能仅仅从皮肤颜色判断一个人的国籍，因为英国是个多种族聚集的地方，而伦敦更是如此。
今天的诊所俨然是个“联合国”。一上班，发现一位妈妈推着童车在诊所门外探头探脑，经理连忙把她请进门。这位妈妈金发碧眼，身材高挑，要不是过于“丰满”，绝对是个超级美女！童车里，身穿粉色小棉衣的宝宝熟睡着，粉嘟嘟的小脸上带着笑容，嘴里叼着的卡通奶嘴还在被她不停吸吮着。“我想买一些减肥的茶。”美女指着盒装的某品牌减肥茶，用生硬的英语说。交谈中得知，美女名叫安娜，来自立陶宛，以前是模特，生孩子之后，体重增加了20kg，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听说中国有一种减肥茶很有效，打算试一试。我通过问诊和舌脉，得知她月经前后不定期，经量少有血块，白带量多，清稀如涕，大便溏，晚间睡眠不实，白天困倦乏力，周身沉重，食纳尚佳。查其舌质淡，舌苔白，脉濡缓。安娜属于脾虚湿盛，带脉失约，湿浊下注之证。记得我的恩师王文友曾经在临床以健脾疏肝、化湿止带为法治疗此类肥胖颇为有效，我决定先以傅青主完带汤为主方加减。
白术30g 山药30g 党参6g 白芍15g 车前子包煎9g
苍术9g 甘草3g 芡实10g 黑芥穗3g 柴胡3g
因其食欲佳，故减去原方中醒脾开胃之陈皮，易芡实以增加止带之功。我告诉安娜，这个方子是针对她的病情制定的，我将通过对她全身机能的调理帮助她减轻体重。她要做的就是坚持服药，控制饮食，加强运动。
安娜很满意，预约了下周的就诊时间。她一边好奇地看着我和经理一起为她抓草药，一边笑着说，如果她减肥有效，圣诞节后她会带来一个妈妈减肥团。这时，童车里传来小小的呻吟声——宝宝醒了。安娜从保温包里拿出奶瓶，塞进宝宝嘴里，宝宝停止了哭闹，乖乖地吸吮着。宝宝长着一头卷曲的金发，大大的蓝色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晶莹剔透的，更透出娇嫩。安娜掀开宝宝的被子，我发现孩子的个子已经很大了，但是双腿却像个婴儿一样蜷曲着。我问安娜孩子的年龄，得知已经2岁了，名叫瓦婕莲娜，俄文的意思是健康。因为孩子出生时有窒息，到现在也不会走路。医院说没有办法，只能等长大做人工辅助肢体了。一缕愁容掠过安娜清秀的面颊。“我可以帮助你！”我脱口而出。孩子的腿痿软无力，舌质淡，舌苔薄白，指纹色淡。这种病在中医属于五迟五软范畴，我给孩子开了六味地黄汤，并给她做了按摩。我告诉安娜：5岁以下的患儿经过服药和按摩还是有希望恢复一定的功能的，我把一些简单按摩手法和饮食起居，以及服汤药的注意事项告诉了安娜。
送走了母女，诊所的门还没有关上，一位矮个子黑褐色皮肤的小伙子吃力地搀着一位大汉闯进来，嘴里不停地喊着“Help（救命）！Help（救命）！”原来这位叫埃姆雷的健壮小伙子来自土耳其，在自家开的杂货店里搬东西时扭伤了腰，搀扶他的是他的弟弟，杂货店就在我们诊所附近。埃姆雷打电话给家庭医生，得知需要预约到3天之后才能就诊，他实在疼痛难耐，就到我们诊所来了。我给埃姆雷进行了检查，诊断为急性腰扭伤，我在闪腰穴、阿是穴、腰阳关、委中、昆仑、后溪等穴位用泻法进行针刺，留针10分钟。结束了治疗，我告诉埃姆雷可以回家了，他将信将疑地看着我问：“Are you sure（你确信）？”我点点头。只见他扶着腰，小心地往床下挪，脚踩地后，又试着走了几步，随即做了一个滑稽的扭腰动作，突然对我说：“你用的是魔法吗？你的针里面有什么药？”我拿出一根银针告诉他，“这就是一只金属针，没有任何其他东西，我只是扎在了你的穴位上，气血通了，自然就不疼了。”埃姆雷不停地喊着“Magic（神奇）！Magic（神奇）！”和弟弟兴高采烈地走了。
忙了一整天，快要关店门的时候，进来一位身着印巴传统服饰的中年女人，领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女孩子，我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的回答结结巴巴。从她的肢体动作及有限的几个英文单词中，我猜出她的病痛了——少腹疼痛。我转向那个小女孩，问她是否可以帮妈妈翻译，她懂事地点点头，于是像接力棒一样的问诊开始了。我用英语对小女孩说，小女孩再把我的话译成乌尔都语告诉妈妈，然后再把她妈妈说的话翻译给我。问到月经，小女孩显然没有听说过，但是妈妈很快明白了我的意思。从问诊中得知：她叫柯吉娅，今年34岁，全家从巴基斯坦移民英国。从18岁到27岁，她连续生了6个孩子，这个女孩是她最小的孩子，今年7岁。她的老公还想再要几个孩子，但是柯吉娅再没有怀过孕。最近她感觉少腹疼痛伴有腰酸，尤其是月经前后，少腹痛不可忍，带下不多，但色黄而臭秽，月经周期尚准，经量少，经色黯，行经期8天。她面色晦暗，肌肤乏润，舌质黯，舌尖和舌边有点状瘀斑，舌苔薄白，脉涩。我把柯吉娅扶上检查床，发现她光着脚穿着一双薄底的鞋子，她的双侧少腹压痛明显。我想起《诸病源候论·妇人杂病诸候》所云：“月经痞涩不通，或产后余秽未尽，因而乘风取凉，为风冷所乘，血得冷则为瘀血也。瘀血在内，则时时体热面黄。瘀久不消，则为积聚瘕也。”古人深刻地描述了盆腔炎的病因、症状及炎症的形成。考虑到柯吉娅即将行经，我决定先治其标，以桂枝茯苓丸加减行气活血、止痛散结。
桂枝10g 茯苓20g 丹皮15g 桃仁15g
赤芍15g 白芍15g 玄胡10g 蒲公英30g
败酱草30g 丹参20g 酒大黄6g 甘草5g
抓好药后，我特意嘱咐柯吉娅治疗期间要注意保暖，忌劳累。女孩将我的话翻译给她之后，柯吉娅感激地向我点头，但眼神中分明掠过一丝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