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得知真相

“我要回国啦!”

当电话对面的父母听到楚沫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先是愣了一愣,随即对视一眼,笑意直达眼底。

自从那件事之后,楚沫不敢面对他们,养好身体之后就去往国外留学了。

两年过去了,终于想开了要回来了,就说嘛时间是最好的解药。

“回国好呀,都大半年没见宝贝女儿了,别提我们多想你了!”

楚母意外之际激动的说。

“对呀,沫沫。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让你哥哥去接你。”

楚父从楚母手中拿过手机,再次确定。

“等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吧。我已经向安大申请了复学资格啦,爸爸妈妈!”

“好好,你有想法就好。”

挂断电话,楚沫摆弄着电脑,准备回国事由,心想:回国,当然是越快越好。

引擎低沉而持续的轰鸣声,如同某种巨大生物在胸腔深处发出的叹息,终于渐渐平息下来。

机身微微一颤,轮胎与跑道摩擦,发出尖锐又短暂的一声嘶鸣,随即归于平稳。

窗外的景色不再是万米高空下模糊的云海与遥远的地平线,取而代之的是坚实、迅速滑退的灰色地面,以及远处停机坪上静止的、沉默的钢铁巨鸟轮廓。

飞机,终于降落。

机舱内响起轻柔的提示音,提醒乘客们保持原位,等待信号灯熄灭。

楚沫靠窗坐着,没有动。

邻座襁褓里的小婴儿似乎被这着陆的震动惊醒,发出一两声小猫似的哼唧,嫩藕般的小手无意识地挥了挥,竟拂过楚沫搁在扶手上的指尖。

那触感温热、柔嫩,带着一种全然陌生又令人心悸的生命力。

楚沫像是被这微小的触碰烫了一下,指尖本能地蜷缩了一下。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并未聚焦在婴儿粉嫩的脸颊上,而是下意识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确认感,轻轻抬起手,用指尖极其小心地触碰了一下自己右眼的眼角,接着是左眼。

指尖下的皮肤平滑,温热。

视野清晰明亮,能看到机舱顶柔和的光线,能看到前排座椅靠背上细密的纹路,能看到窗外快速掠过的地勤车辆模糊的红色顶灯。

一切都无比正常,无比清晰。

可这份清晰,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旅途的麻木,精准地扎进记忆最深处那片凝固的黑暗与血腥里。

半年前,那个弥漫着刺鼻消毒水气味的房间,医生平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穿透耳膜,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楚小姐,关于你眼角膜捐献者的信息…我们经过慎重考虑,决定告知你。捐赠者,是你的男朋友,顾南浔。”

“轰——”的一声巨响,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玻璃粉碎的尖啸,天旋地转,身体被无形的巨力狠狠抛掷又挤压。

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冰冷、粘稠,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然后,就是一片死寂。

只有自己粗重又恐惧的喘息,和耳边,那越来越微弱、断断续续,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来的、滚烫得灼烧灵魂的声音:

“沫…沫沫…别怕…我的…眼睛…给…给你…替我…看…看…”

那个声音,那个名字——顾南浔。

楚沫颓废了一年又一年,此刻终于有了些自己的意识。

指尖停在眼角,仿佛被那记忆里的灼热烫伤,细微地颤抖起来。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猛地收紧,带来一阵窒息般的闷痛。

楚沫一直以为,顾南浔早已离她而去,却不曾想,却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了她身边。

他们现在,是一体的。

楚沫挣扎着,回忆着,最后也有一丝庆幸的幸福着。

顾南浔,你原来就在我的身体里。

你的心愿,我都为你完成。

楚沫用力吸了一口气,机舱循环的、带着淡淡清洁剂味道的空气涌入肺腑,却丝毫无法缓解那份沉重的钝痛。

“各位旅客请注意,飞机已经降落在安城国际机场……”空乘甜美的广播声响起,如同隔着一层水幕传来。

安城。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画面汹涌而至,色彩浓烈得刺眼。

十八岁那年的夏天,空气里弥漫着柏油路被晒化的气息,甜腻而燥热。

一辆破旧的二手吉普车在沿海公路上飞驰,车窗全部摇下,咸湿的海风呼啸着灌进来,吹得人头发乱舞,连呼吸都带着自由的味道。

这车,是他们二人借来的。

顾南浔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伸过来,用力揉了揉副驾上楚沫的头发,笑容在炽烈的阳光下放肆又耀眼。

“沫沫!快看前面!火烧云!一整片!跟海烧起来了一样!”顾南浔兴奋地大喊,声音被风撕扯得有些变形,却盖不住那份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快乐。

他猛地指向挡风玻璃前方那片被夕阳染得如同熔金般的壮丽天空。

楚沫尖叫着笑着躲开他揉乱头发的手,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眼睛瞬间被那片燃烧的、绚烂到极致的色彩点亮,亮晶晶的,映着漫天霞光。

“太漂亮了!南浔!我们开快点,追上它!”

她转过头对他喊,脸上是毫无阴霾的、青春逼人的笑容。

那时的风是甜的,阳光是滚烫的,未来是铺展在眼前无限延伸的金色大道。

两个人都觉得此刻仿佛只要踩下油门,就能永远这样追逐着光,奔向任何想去的地方。

下一秒,刺耳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刹车声骤然响起!

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紧接着是沉闷得令人心脏骤停的撞击声!

意外比明天先来,楚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瞬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