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雏凤鸣天下

青冥之上,孤月高悬,幽云缓动,月华愈发黯淡。远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并杂乱的催促声。

当中一人勒紧缰绳,长吁一声,马儿扬蹄停了下来。

“咱们这么逃也不是办法,这有条岔路。少爷您沿着这大路先走,小的带几个人稍迟沿岔路走。”这几句话说得甚是着急。

月光下,马上的这少爷衣饰华丽,五官精致,只不过此时眉头紧锁,面色惨白。他仓促地应了一声“好”。这少爷并七八个小厮催马疾行,一路人稍后也纵马沿小路而去。跑了约摸一个时辰,竹林夹道,清风吹过,飒飒作响。马疲人乏,这几人稳坐马上,众小厮围着这公子,紧张环顾四周。

正待要走,悠悠传来玉箫声奏,由远及近。只见众人面目惊恐,扬鞭催马。玉箫声停了下来。“柳玉儿,你逃得掉吗?”语气竟是平和中带着冰冷。众人听了,无不骇然,这话像是在耳边响起。众人不敢答言,只加快催马。

忽然间,马鸣凄厉,倒地而死,柳玉儿从马上滚落下来,冠带歪斜。众小厮纷纷下马,手持月牙刀,把柳玉儿围在中央。这柳玉儿甚是惶恐,他突然大声喊道:“大侠,我错了,你饶了我这一次,我再也不敢了。”四下无声。突然一名小厮倒地而死,竟毫无呻吟。“饶了你?把命留下,我就饶了你。”柳玉儿瑟瑟发抖,“你要是杀了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我爹可是······”身侧又是一人倒地而亡。“我知道你爹是谁,他老人家名震东南,怎么生出你这么个畜生。我今天替他清理门户,倒也不是对他不起。”中有一小厮大声怒斥道:“穿紫衣的,有本事出来较量,藏头缩尾,暗中伤人,算什么英雄好汉。”这话还没说完,只听飒飒风起,一个衣着紫衣,手持玉箫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仅距众人一步之遥的地方,背面而对。只在这时,那叫嚣的小厮已萎顿在地,显是受了极重的伤。众人围着柳玉儿,连忙后退。“柳玉儿,今天你在李家湾做的那些勾当还能让你活命吗?你们几个,可以活命,剩下的几个一个也甭想走了。”他一边说,一边用箫反指着小厮中的几个。一名小厮上前躬身,道:“大侠,请放过我家少爷这一次吧。李家湾的事确实是我家少爷做错了。”“你倒是个知礼的奴才,你当我为什么放过你们几个?李家湾你们劝了你家少爷,没有动手,我饶了你们。”他缓缓转过身来,众人看他面容,一绺发丝斜飘在右,上半张脸罩着一个银色的面罩,月光下显得极为诡异。紫纱衣,银面罩······

“听说了吗?神武门柳老爷子的公子前阵子被人给杀了。”

“谁干的?”

“这个不清楚,据说那人穿紫衣、带面罩,江湖上可曾听说过这号人物?”

“没有。不过,那柳玉儿却也该死,干了多少伤天败德的事情,亏得是柳老爷子的公子,不然早就不见影了。”

众人唏嘘一声,向周遭看了一眼。

“这话搁在肚里就行了。”

那人兀自喝酒,竟不理会。江南楼里,人来人往,倒也没人在意这场谈论。不过柳玉儿的事从福建传到扬州,早在这人烟不绝的江南楼里传开了。

秦妈妈在楼下忙着招呼客人,楼上姑娘们一个个笑魇如花,此刻的江南楼说不尽的丝竹歌舞,道不完的温柔富贵。突然,喧闹的声音骤消,又即刻响起了微小的骚动。只见二楼上正中间的舞场上出现了一位女子,这女子身着白色纱衣,裙带飘摇,一头秀发被青丝带系拢在后面,虽无华服彩饰,却自成一种清新脱俗的雅致。这在翠红轩是独一无二的。秦妈妈瞟了一眼呆滞的众人,嘴角浅挂一丝微笑,随即朗声说道:“各位爷,这是我们这儿新来的跳舞的姑娘,名唤迎雪。还请各位爷多多照顾。”说着,遥遥地对那姑娘说道:“迎雪,你给各位爷跳一支舞吧!”管弦声起,只见迎雪腰肢轻转,舞姿曼妙,犹似惊鸿乍起,又似弱柳乘风,不由引得众人呼喝声一片。江南楼里的每个男人都在心里打着主意。二楼东侧如意厅华府的管家娄七招手示意秦妈妈上来,同一时间西侧富贵厅钱四爷使劲地摆手,也在催促秦妈妈赶紧上来。秦妈妈只当毫不在意,慢悠悠地登上楼去,心想,先吊足了你们胃口再说。这江南楼最是个看人之贵贱、不论先后顺序的地方,华府论权论钱都及不上钱府,所以这秦妈妈上楼后就奔富贵厅来了。还没等娄七回报,如意厅坐着的那位气得摔了手中的茶杯,起身直奔中央舞场去了。钱四爷本来一脸满意,此刻看到对面的行动也待不住了,直往舞场奔去。秦妈妈看这二位的表现,倒也不缓不急地又走到中央舞场去,等两人行到此处时,满脸堆笑地说:“瞧把两位爷急的,不过今儿啊我们迎雪不接其他客人了,武三爷先定了她。”边说边用手指指三楼的烟雨阁。钱、华二人先是一愣,随后哼了一声,走开了。

两三个月来,江南楼上门来点迎雪的人不在少数,可他们得到的是相同的答复,“武三爷先定了她。”虽有外地行客不熟悉这“武三爷”,强行闯进烟雨阁内,不料都被扔出了这江南楼。近来,迎雪偶有出演歌舞,也不见有人点她了。

烟雨阁内,迎雪为眼前人斟着酒,一言不发。两三个月来,他一直对自己彬彬有礼。她从心里感激他。可她也明白,他的家世、身份、地位也只能让他如此,而给不了太多承诺。尽管如此,她心里感激他。迎雪抬头看了一眼,不经意看见了窗外圆月,问他:“今晚仲秋,你,留下还是回去?”他静静地回应道:“我陪你。”呷了一口茶。“我们下棋吧,出门这段日子委屈你了。”“好。”两人走到棋盘旁,盘腿坐在上面。窗外明月映着两人的身影,一身素白,一身淡青。

“武爷,有急事。”

“进来说。”

来人快步走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轻轻说着什么。迎雪低头看着棋盘,发现武爷手中白子一转,再看他的脸上,眉头紧锁。那人讲完后,武爷站起身来,对她说:“我得赶回去一趟,出了些事。”“嗯。”她走到屏风后,拿起他的外衣,给他披上。

武爷带着随从从后门离开,一路向着火光处疾驰而去。等到了门首,他犹豫了一下,从马上下来,还是走了进去。他叫住庭院中一个救火的仆人,问:“紫英在哪?”那人道:“四爷不在院子里。三爷,你还是去后面看看吧,二爷,二爷他被人打死了。”他心里舒了一口气。不慌不忙走到后面,看见大厅地上躺着一具尸体,周围一群哭丧的人。他看到大哥,问了一句:“爹呢?”大哥眼里先是一惊,继而很平和地说:“爹抓那人去了。”“紫英呢?”“出事的时候,他想是出去了,没人看到他。”“需要我做什么?”“家里没什么,你去帮爹吧。那人往城南逃去了,被爹击了一掌,估计跑不远,你快去吧。”武三爷走到门外,上马往城南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