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要素流动对城乡一体化影响的理论演进

探讨参与经济活动过程的各种因素在地区间、部门间和产业间的流动对经济活动的影响，具有重要的理论意义。我们认为，要素流动对经济活动的影响，存在一个从静态的局部分析到动态的全局分析的演变历程。这不仅体现了经济实践对理论研究的丰富与扩展，也体现了经济理论对于现实经验的升华和总结。总体来说，要素流动是对经济实践的更深刻认识，是对经济活动动态性给予的理论刻画，是经济理论尝试捕捉经济活动动态演变过程的努力。城乡一体化的概念并非古已有之，而是随着城乡关系发展提出的新概念，但与其内涵相类似的概念与观点，表征了研究者对城乡关系的高度重视与持续关注。自工业革命发端以来，城市作为集聚生产要素的经济增长引擎，主导了城乡关系从城乡依存阶段走向城乡分离阶段。马克思在《资本论》中写道：“一切发达的、以商品交换为中介的分工的基础，都是城乡的分离。”城乡关系演变的内在机理是经济发展的阶段论，外化为城乡要素流动的方向与数量的变迁。工业革命发生在人口与资本密集的城市地区，技术进步引致的分工演化导致了对数量更加庞大的劳动力与资本的需求，从而加快了人口与资本流向城市。于是，前工业时期城乡依存的状态被高速运转的经济增长机制拉扯为相互背离的对立状态，乡村地区逐渐走向凋敝与衰落，而城市地区则进一步繁荣兴盛。随着经济快速发展，工业革命浪潮推进到现代化时期，集聚经济的空间载体——城市，面临着规模不经济的现实问题，即由于要素大量积聚导致的回报低效与拥挤成本高，以及城市地区恶劣的人居环境与生态环境，迫使人类重新思考城乡关系。于是，工业化后期城乡对立的状态逐渐转化为城市带动乡村，城市与乡村走向融合。

城乡关系演变的长期性、复杂性、艰巨性决定了有关城乡发展的理论探讨与实践运作都充满了探索性与实验性，是一场摸着石头过河的历程。要素流动是决定城乡关系的一个关键性因素。要素流动的方向和数量决定了经济集聚的地理空间分布，引导了城乡关系的发展演变。人类的集聚形态从长达万年以来以乡村聚落占绝对重要地位转化到城市聚集状态才不过短短二百余年，而且这种转变过程在空间上分布是不均衡的。发达国家早已经进入了城市集聚状态，城市化率普遍达到75%以上；发展中国家则还维持在较低水平，城乡关系演进还需要较长时间。本节作为本章的理论综述部分，着重从要素流动的视角梳理历史上不同时期对于城乡关系演变理论发展颇有贡献的学者的学术成果及其思想。我们将以理论发展的时间顺序为主要线索，辅之以不同学派之间的理论争鸣为横向发展，全面梳理国内外研究成果。

一 古典时期要素流动和城乡一体化理论演进

古典时期大约指18世纪中后期到19世纪中期。这一时期的鲜明特征是以英格兰为起源地的工业革命蓬勃发展，各种新技术、新思想和新工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给经济结构、社会意识、人类生活等各个方面造成了极大冲击。总体来看，城乡关系从封建时期的农村孕育城市、城乡依存的状态走向城乡分离，要素从城乡之间的均衡分布状态走向大量向城市集聚的道路，城市快速发展，乡村逐渐走向衰落。

（一）亚当·斯密的要素流动和城乡发展思想

作为现代经济学奠基人的亚当·斯密，在其经典著作《国民财富的性质和原因的研究》中阐述了有关要素流动和城乡发展的思想。亚当·斯密的要素流动思想的核心是绝对比较优势。他认为，不同地区在生产不同产品上有着截然不同的比较优势。这种比较优势与一个地区的要素禀赋情况相关，与历史上的技术传承和积累有关。当一个地区在生产某种商品方面具有绝对比较优势时，那么根据分工和专业化的原理，这个地区应该将所有资源投入具有绝对比较优势的产品生产中。自然而然，要素流动就是具有绝对比较优势的地区吸引了相关的生产要素流入，从而形成了不同地区的专业化分工形态。

亚当·斯密有关城乡发展的思想，首先强调了农业作为国民经济中基础地位的重要性。亚当·斯密认为，“按照事物的自然趋势，进步社会的资本，首先是大部分投在农业上，其次投在工业上，最后投在国外贸易上。这种顺序是极自然的”。然而，他也并非教条地认为经济发展必须遵循这一自然顺序，只要经济增长中各个产业发展无碍于社会发展就是可行的。其次，亚当·斯密指出，城乡之间开展贸易是互惠双赢行为。“（城市）为农村的原生产物提供了一个巨大而便易的市场，从而鼓励了农村的开发与进一步的改进。受到这利益的，仅仅是都市周边的农村。凡与都市通商的农村，都多少受其实惠。”再次，亚当·斯密探究了阻碍乡村发展的机理，并进一步探究了城市快速发展的原因。其中，土地的垄断和兼并阻碍了对土地的改良，沉重繁复的徭役和赋税也阻碍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而对农产品自由贸易的阻碍加剧了农业进步的困难，而最关键的则是立法机构是否通过确立法令来确保农民拥有真正的长期租赁权。亚当·斯密指出，“我相信，欧洲除了英格兰，没有一个地方的佃农，未立租地权约，便出资财建筑仓廪，不怕为地主所夺的。这种十分有利于农民的法律风俗，所起的促进现代英格兰伟大光荣的作用，也许比为商业而定立的所有各种夸大条例所起的作用还要大得多”。关于城市繁荣，亚达·斯密则认为是自由贸易和对外贸易起了关键作用。最后，亚当·斯密认为人为的政策限制，限制了城市之间、农村之间和城乡之间劳动力自由流动，由此而产生不平等后果。但是，亚当·斯密的城乡发展思想并没有形成一个完整的理论体系，只是散见于其著作的不同章节，不过这并不妨碍其为后人提供广泛而深刻的思想启示。

（二）马克思恩格斯的要素流动与城乡一体化理论

马克思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认为工业革命勃兴与发展来自城乡分离，指出实现共产主义必须消除城乡差别、脑力与体力劳动差别、工农差别。

马克思的要素流动思想主要反映在对要素价值论的批判和对劳动是创造价值唯一源泉的科学理论上。马克思的劳动价值论作为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枢纽，是解开资本主义运行的一把钥匙。劳动价值论批判了将各种进入生产环节的要素纳入创造价值的观点，认为各种要素只参与创造了使用价值，而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的人类劳动才是价值形成的源泉。马克思认为，要素流动，特别是劳动力的流动，是决定不同产业和地区发展状态的核心变量。城乡关系的分离，是以一切发达的商品生产为前提的，这说明要素流动，特别是劳动力向城市的工业集中，产生了城乡关系的分离。

马克思城乡理论的思想基础是批判、继承了斯密的分工理论。马克思从分工的视角出发，以历史唯物主义方法阐释了城乡关系的演变源于分工导致的技术进步与生产扩大。马克思认为城乡关系的未来发展趋势同样孕育在分工发展之中，只有充分促进分工基础之上的生产力大发展引致的城乡融合，才能实现人的全面发展。恩格斯最早提出了“城乡融合”概念。1847年，恩格斯在《共产主义原理》中写道：“通过消除旧的分工，进行生产教育、变换工种、共同享受大家创造出来的福利，以及城乡的融合，使全体成员的才能得到全面的发展。”^[1]恩格斯认为，走城乡融合的发展方式在于发展生产力、废除私有制、消灭旧的分工、促进工业和农业的结合发展、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建立工农合作组织、发挥科学技术的作用。总体来看，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城乡关系理论包含了城乡关系演变的趋势论、城乡关系发展的动力论和城乡融合的方法论。马克思恩格斯的城乡理论立足于19世纪中叶欧洲城乡社会发展状况，深刻剖析了欧洲城乡对立的原因和弊端，高瞻远瞩地提出了城乡融合的必然性，十分科学地揭示了城乡关系演变的未来趋势，并全面系统地阐述了实现城乡融合的方法与途径，其科学性不容置疑。

二 新古典时期的要素流动与城乡一体化理论演进

这一历史时期的突出特点是，第二次工业革命方兴未艾，新的科学发现与技术进步在新兴行业中爆发，资本密集型产业取代劳动密集型产业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由自由竞争走向寡头垄断。在资本主义社会发生深刻变化的时期，城乡关系呈现高位分离态势。大城市由于资本密集产业的快速发展，大型工厂不仅需要巨量的资金和必要的技术支持、更大规模的土地供给及其配套的交通运输设施，还需要修建相应的污染排放设施。然而，这一时期的大城市扩张并没有在一个统一协调的框架下进行规划，因此大城市的盲目扩张带来了城市拥挤、环境污染、人居环境恶化、噪声污染等一系列问题。“大城市病”的出现迫切呼唤新型的城乡关系理论来指导实践进行新的探索，根治“大城市病”的同时，利用更加协调统筹的观点谋划城乡发展。

（一）赫克歇尔-俄林的要素禀赋理论

赫克歇尔-俄林的要素禀赋理论探讨了不同国家和区域之间进行贸易的本质。要素禀赋理论以要素区域内部的完全可流动性与跨区域的不可流动性为假设前提，建立了两个国家（地区）在两种要素的分布下生产两种商品的国际贸易一般均衡模型，用来分析国际贸易和要素流动。该理论认为，一个国家出口和进口的产品结构与本国的要素禀赋密切相关。一般来说，一国会出口初始要素禀赋密集度较高的产业产品，以及进口要素稀缺的产业的产品，从而形成了国际或区域之间按照要素禀赋结构进行贸易的框架。该理论将一国的要素稀缺程度纳入了国际和区域贸易的框架之内，指出是不同的要素禀赋结构决定了不同国家的生产成本，进而决定了比较优势的来源和专业化分工的方向，从而形成了国际分工和贸易格局。该理论的现实意义在于，一个国家想要在国际贸易中获得收益，必须选择和本国要素禀赋结构一致的产业结构和分工类型，如果违背了这样的基本准则，就会导致国际收支不平衡，从而导致一国在国际贸易中失去竞争力，影响国家的长远发展。要素禀赋理论是新古典经济学有关国际贸易的系统阐述，他们拓展了古典学派单要素分析国际贸易的框架，着重从两种及以上的要素生产中进行分析，并建立了用一般均衡方法探讨国际贸易结构变动的模型。

（二）霍华德的田园城市理论

英国城市学家埃比尼泽·霍华德在西方较早提出了城乡一体化发展思想。霍华德生活在19世纪中后期到20世纪前期，是第一次工业革命席卷欧洲、第二次工业革命方兴未艾的时期。在这一个历史时期，资本主义社会由自由资本主义过渡到垄断资本主义阶段，大量的资本开始迅速集聚，超大型的工厂与城市大量出现，工人的工作与生活环境都不容乐观。大城市飞速扩张导致的噪声、污染、交通拥挤等问题已经严重影响了社会发展与人类生活。因此，“大城市病”的出现，呼唤一种新的城乡关系的理论创见。1898年，霍华德出版著作《明日：一条通向真正改革的和平道路》，并于1902年再版时改名为《明日的田园城市》，他在这部奠定其理论贡献的书中倡导，“用城乡一体的新社会结构形态来取代城乡对立的旧社会结构形态”，并且他认为，“城市和乡村都各有其优点和相应缺点，而城市乡村融合发展则避免了二者的缺点，城市和乡村必须‘成婚’，这种愉快的结合将迸发出新的希望、新的生活、新的文明。本书的目的就在于构成一个城市乡村的磁铁，以表明在这方面是如何迈出第一步的”（霍华德，2000）。霍华德的田园城市理论从城乡协调角度入手，立足于资本主义发展中出现的“大城市病”问题，开创性地提出了利用城乡一体的思维考虑解决“大城市病”，为后世城乡理论发展提供了思想基础与方向启示。

（三）沙里宁有机疏散理论

美国建筑学家伊利尔·沙里宁提出了有机疏散理论。沙里宁主要活跃在20世纪初到20世纪中叶，面对大城市的中心地带过度拥挤的现实，借鉴吸收了霍华德的田园城市理念，沙里宁从自然界生物学理论中汲取灵感，认为每个城市类似于生物体，都是由一个个细胞似的空间元素组成的，细胞和细胞之间存在间隙，而此种间隙是生活系统预留供细胞繁殖用的，每个细胞都努力尝试着在不断向周边的空间进行扩展，空间有机体的生长能保护机体，同时又具有灵活性。根据这一设想，沙里宁提出的有机疏散理论最显著的特点是，他认为城市内部应该按照不同的功能划分为不同的空间单元，不同的空间单元之间利用绿化设施进行分离，各个空间单元之间形成既有联系又相对分离的关系，最终形成差距较小、较为均质的城乡空间体。沙里宁的经典著作《城市：它的发展、衰败和未来》立足于系统地考察中世纪欧洲城市的发展演变历程，梳理了工业革命以后世界城市发展变迁的历史，较为科学地探究了城市衰败的原因和机理，探讨了城市如何进行有机化布局与设计，并据此建设性地提出了城市如何实现长远发展的可操作性建议。

三 20世纪中期以来的要素流动与城乡一体化理论演进

20世纪中期以来，两次世界大战导致的世界殖民体系的崩溃，导致了一大批新兴民族国家出现，同时也给经济学理论和实践带来了新的挑战和机遇。20世纪中期以来，要素流动和城乡关系的理论与实践发展的特色是，发达国家基本完成了城市化进程，要素流动走向平衡，城乡关系走向和谐融合；发展中国家刚刚从民族解放或国家独立的战争中转身，国内城乡凋敝、人民生活凋零，要素流动极不合理。这些现实问题激发了发达国家的一大批经济学家重点关注了新兴民族国家如何实现经济增长与社会发展的重大问题，由此形成了经济学的一个重要分支——发展经济学——探讨农业国家如何实现工业化并走向现代化的经济学流派。因此，这一时期要素流动和城乡关系的理论探讨和实践操作都发生在获得独立与解放的新兴民族国家。与此同时，发展经济学内部也呈现流派纷呈、百家争鸣的景象。本部分我们选取影响力较大的几个学派与理论进行梳理。

（一）二元经济结构理论

二元经济结构理论，由美国著名发展经济学家阿瑟·刘易斯在其经典论文《论无限劳动供给下的经济发展》中明确提出。刘易斯的二元经济结构理论根据发展中国家的现实情况，设定为两个性质完全不同的经济部门，即运用先进生产力、劳动生产率和工资率都很高的现代工业部门，或者运用传统落后的方法、劳动生产率和工资水平都很低的传统农业部门。刘易斯的二元经济结构理论的另外一个前提假设则是劳动力无限供给。劳动力无限供给的假定也出自对发展中国家现实情况的深刻把握之上，发展中国家先进的现代工业部门往往很弱小，其规模、技术、资本都相对孱弱，而传统的农业部门虽然较为落后，却束缚了较大规模的人力资源。

刘易斯认为，国家的发展依赖现代工业部门的拉动，需要将传统的农业部门转换为现代的工业部门才可以实现经济的飞跃。因此，传统部门束缚的大量劳动力，其边际劳动生产率几乎接近于零，农业劳动者的收入水平也仅够维持生存，所以工业部门便能够以一个固定的工资水平获得任意数量的劳动力，当然其前提还是发展中国家的现代部门规模较小。所以，对起点低、规模小但不断发展的工业部门而言，传统的农业部门可以提供大量的丰富劳动力，因此也就可以被视为无限供给的劳动力。

刘易斯将劳动力要素从落后的农业和农村中转移到先进的工业和城市中，打破了剩余劳动力在农村处于边际生产率为零的状态，而发展中国家由于人口众多而进行的劳动力无限供给假定，也决定了发展中国家应该在国际分工格局中发展劳动密集型产业。因此，无限供给的劳动力不断进入工业和城市的过程，就是要素按照收益率高低进行不断优化的过程。

刘易斯分析，由于农业部门和工业部门之间存在工资差距，工业部门的发展能够吸引大量的农业剩余劳动力，从而加速工业部门的资本积累和技术进步，进而导致工业部门不断扩大，导致对劳动力需求的进一步提升，持续的劳动力需求将会吸纳更多的农业剩余劳动力，直到两部门之间的工资差距消失，以及农业部门的边际生产力与工业部门的边际生产力相同为止。

刘易斯认为，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发展会经历两个较为明显的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劳动力无限供给阶段，在这一阶段劳动力丰富而资本稀缺，农业边际生产率接近于零，国内的工业部门发展可以坐享“人口红利”带来的便利，实现快速发展；第二阶段是劳动力走出无限供给阶段，劳动力的价格从完全弹性走向富有弹性，资本不再稀缺，国内的工业部门发展需要借助技术进步和创新来实现，经济结构从二元走向一元。

（二）增长极理论

增长极理论由法国经济学家佩鲁于1955年在其经典论文《增长极概念的解释》中率先提出，并通过其后于1962出版的《二十世纪的经济》一书进行了全面系统地论述。增长极理论是一种非平衡增长思想的具体表现，其主要含义在于指出经济增长需要通过个别增长中心的拉动来实现，并通过市场经济的联系机制将增长效应进行扩散，从而收获整体区域的经济发展。增长极理论是经济布局空间优化的思想，意在通过构建要素集聚的核心节点，通过空间非均匀化经济增长产生的辐射效应和回流效应来推动区域经济的整体增长。增长极理论是要人为地建构要素流动的“洼地效应”，制造要素集聚的条件，通过要素的空间非均匀集聚产生的极化效应来促进经济增长。

增长极理论是城市偏向的工业化理论带动经济增长的集中体现，其实质是阐述发达国家实现快速城市化和现代化，秘诀在于空间上非均质化的经济增长带动了相关部门和区域的快速发展，从而实现了整体经济的腾飞。增长极理论来源于非平衡增长理论，其政策意蕴也十分明显，正如美国经济学家赫希曼提出的“极化—涓滴效应”学说，发展中国家必须集中大量有限的资本和资源投入能够实现关联效应的产业中，这些产业是能够对经济发展起到重大引领推动作用的，将这些发挥了巨大关联效应的产业所带来的巨大收入投入基础设施建设与交通网络建设中，最终形成平衡增长的路径。增长极理论不过是非平衡增长理论的空间应用，将产业驱动的概念转化为空间带动的意义，从而强调经济增长并非均衡地发生在每个区域，而是以不同的强度出现在不同的地点和区域内，进而通过不同的机制发生了扩散，从而对整个地区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三）舒尔茨的传统农业改造理论

如果说佩鲁的增长极理论是站在城乡关系的城市一极进行分析建构的话，那么舒尔茨有关改造传统农业的理论则是从城乡关系的乡村一极发力。舒尔茨在1964年出版专著《改造传统农业》，系统全面地阐述了发展中国家如何从传统农业入手，推动国家的现代化和工业化。舒尔茨将农业发展和人力资源的积累始终置于极其重要的地位，并以此为立论点，建构了发展中国家从改造传统农业到实现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系统理论。舒尔茨创见性地把农业生产形式划分为传统农业、现代农业和过度农业。他认为，传统农业并非如刘易斯的二元经济结构理论中假定的那样，是边际生产率为零的资源配置效率极低的部门，而是在传统的资源条件下已经达到最优化配置的部门。之所以农业的发展未见起色，是因为没有全新的要素供给加入农业资源配置体系，简言之就是新技术和新方法并没有大规模地被应用到农业生产中，因此传统农业对耕地和劳动力的要求就表现得十分显著。因此，舒尔茨有关改造传统农业以实现经济发展的政策建议也就十分明确了：一是改变农业生产的技术条件，加快现代技术对传统农业的升级改造，让传统农业焕发新的活力；二是加速农业从业者的人力资本投资，提升农民的技术水平，从而推动传统农业升级。

（四）麦基的Desakota理论

Desakota理论是加拿大著名学者麦基（T.G.Mcgee）基于其对东亚、南亚、东南亚地区的印度尼西亚、泰国、印度以及中国等国家和地区城乡发展三十余年的跟踪调查及实证研究，提出的一种迥然不同于西方传统城市化理论与实践的城乡空间关系演变理论。欧美的传统城市化理论认为，城市与乡村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空间区域和经济系统，城市化的发展有赖于快速工业化提供的强大支撑，城乡活动的空间分割性质在理论研究层面上是十分突出的，这就无法完全准确概括或描述20世纪50年代以来发生在发展中国家的城市化运动中的城乡联系紧密，进而形成了空间上介乎城乡之间、功能上兼具城乡的所谓“灰色地带”的故事。西方发达国家在“二战”以后，城乡关系的演变呈现多中心城市集聚发展，形成所谓大都市区或都市带一类的空间形态，而发展中国家的呈现关系演变则突出地表现为大城市之间或连接城市与乡村的交通要道或者重要集镇，成为集聚人口、资金、技术等生产要素的发展走廊，从而模糊了城乡的边界，扩展了城市的范围，形成了大片的城乡接合地带，孕育着成为大都市的环境，从而加快了地区的经济增长与社会发展。之所以Desakota区域能够快速发展，得益于城乡之间的强烈活动的影响，在Desakota区域上表现出鲜明的城乡二重性，即空间上的城乡一体化与功能上的城乡产业一体化。也就是说，Desakota区域不仅模糊了城乡的空间界限，还兼具了城乡的产业功能，从而表现了强烈的城乡融合一体化趋势。

本节我们回顾了从亚当·斯密以来的西方经典的要素流动与城乡一体化理论，其中以经济发展阶段为主要线索，兼具不同流派之间的探讨与争鸣，较为全面地回顾了要素流动和城乡一体化的理论基础和发展演变过程，从而为本研究的理论框架的建构奠定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