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钟点工 晒被风波

宝宝再回到我身边时,已是12月中旬。这时我刚怀上二胎,可惜由于染色体复制异常导致早期胚胎稽留流产。公公婆婆带着宝宝回来的当天晚上,我正躺在床上静养。这时候还不能完全确诊胚胎已经停育,加上我强烈要求保胎,所以医生建议卧床休息,一周后再去复查。

于是我请了两个星期病假,在家好好保胎。每天要上班、来回奔波的姐妹们可能觉得在家躺两周是一件无比幸福的事情,可是对我来说在家躺着和去上班,我宁愿选择去上班,因为不用24小时面对婆婆。这种无缝面对真的是件无比痛苦的事情。

首先,吃饭问题就来了。我比较看重饮食,不是像我婆婆那样吃点咸菜就能打发一餐的人。我想换着花样吃,今天吃牛肉,明天吃鳊鱼,后天吃虾......这下婆婆不太愿意了,虽然说我是在保他家的孙子,可她并不舍得在我身上花太多钱。这话说出来估计好多姐妹都不信。还有婆婆会在孕妇身上省饭钱的。但是我家婆婆就是这样。可能是由于老公毕竟不是独子,所以公公婆婆心里的算计比较多的缘故。还好我妈看我怀胎不顺,拿了2000元钱给我。我把这钱给了婆婆,婆婆眉开眼笑地接了过去,跟我说话时也温柔了不少。我再想吃什么,她也不推三阻四了。“有钱能使鬼推磨”,最亲密的血缘关系也敌不过钱来的好使。

第二,我躺在床上保胎,没人带宝宝上早教课、体检、打疫苗了。老公年底忙得脚不沾地,肯定没空陪宝宝,眼下这项任务只能落到我妈头上。宝宝回了趟老家,再回来上课时,虽时隔不到一个月,但整体上显得生疏了不少。老师讲什么她都呆呆的,上英语课时她还怕生地大哭大闹。我妈本是个要强的人,看到自己的亲外孙女落于人后,哪有个不气的。回来就跟公公婆婆说宝宝现在表现得怎么怎么不尽如人意,上课都跟不上老师的节奏了;说什么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宝宝回了趟老家,退步了不少,之前的心血都白费了......吧啦吧啦一通,啥问题没解决,反而激化了矛盾。

我妈一走,婆婆就挪到我床前,气鼓鼓地说:“我早说吧,还是外婆来带孩子更好,外婆有文化会教孩子,我们就是乡下的老头老太太,别把孩子耽误了。”形势比人强,现如今我躺在床上,动惮不得,我妈再能也要上班,又不能24小时照顾我,还得依仗公公婆婆照顾,所以我只能先把婆婆安抚了一番作罢。

谁知道,婆婆和我妈的矛盾非但没有解决反而还越来越深,我妈觉得公公婆婆只顾自己舒服,一点儿也不为宝宝着想,婆婆觉得我妈没出什么力,还总是来指手画脚的。这下我妈再来带宝宝上课,公公婆婆总是对她爱答不理没啥好脸色。我一看我妈总是这样吃力不讨好也不是办法,赶紧跟我老公把情况说了。我摆出两条路让他选:一,我妈不来帮忙了,宝宝上课、出去玩这些的,老公自己想办法解决;二,老公把婆婆那边解决好,我妈再来。

老公肯定选第二条路,他可不想为了宝宝耽误他自己的事业。他去找婆婆谈,说了我妈的作用和付出,婆婆不以为然地回了一句“我们还不是能带宝宝上课”。老公还想继续好言相劝,我在一旁听见这话,心里暗道好!你觉得你行,那我给你这个展示的机会!

立马跟我妈说,不用再来了。马上把宝宝所有能上的早教课都约满,英语课、体能课、厨趣课、音乐课,样样不落下。除了英语由老公带,其余的都让公公婆婆带。公公婆婆一开始那叫兴高采烈啊,积极地不得了。觉得这是个证明他们才华能力的机会,觉得他们也变得有知识有文化了。一节体能课下来腰酸腿疼也不敢在我面前叫,生怕被我妈给比下去了。

没课的时候,我就给宝宝预约了幼儿游泳、海洋世界让他们带宝宝去玩。他们开始为了不落于我妈之后,咬着牙上。后来婆婆发现一出去就是一上午,家里的事情都没时间做,中午回来吃完饭睡一觉起来就是下午了,一天一下子就没有了,还啥事没干成。要不就是一下午赔进去了,以前下午可以坐在那里玩平板的,现在都要去陪宝宝游泳或者去游乐场了,回来还得慌慌张张做饭。经过了一两周她才知道陪玩的辛苦和不容易。我再提让她带宝宝出去玩时,她不是叫累就是叫事情做不完。我心想,你一个退休在家的人,陪宝宝出去都觉得累都觉得时间不够,想想我妈还是每天早出晚归上班的人,一周好不容易休息一天全用来陪宝宝了。人家家里的事情是怎么做的,人家的日子怎么熬过来的。再后来我再偶尔把我妈请出来,婆婆不仅没话讲了,反而对我妈客气多了,再不这这那那的看我妈不顺眼了。人就是这样,哪里有感同身受这四个字,只有亲身经历过亲身做过,才知道其中的艰难和不易,才会知道珍惜。

第三,我和婆婆之间最大最容易起冲突(没有之一)的地方在哪儿呢,说出来估计没人想得到,或者压根儿就没人信,就是晒被子。早在我怀头胎的时候,公公婆婆折腾我的床上用品的频率还是很高的。床单被套都是一周洗换一次,被子也是天好就拿出去晒。可自从疫情回来,可能是因为照顾宝宝事情多了,也可能是婆婆不愿意在我身上花心思花力气了,床单被子那是能不洗就不洗,能不晒就不晒。我以前不幸染上了**炎,这病一染上就好像在我身上生了根以后,再也甩不掉了,频频发病,有时候刚治好又发病了,一个月发病好几轮,治疗过程是既折腾又麻烦。因此我对床上物品的卫生情况格外在意。加上老公不是个讲究卫生的,抠脚不洗澡等等毛病都有,宝宝有时也喜欢把一些地上的玩具、书本什么的拿到我床上,所以我的床单被套就想经常换洗晾晒。

我每天早上走得早,家务事老公完全指望不上,所以洗晒这些事只能指望公公婆婆。但疫情之后,我每次跟婆婆说起洗晒的事情时,婆婆总是推三阻四的,有时说这才一个星期洗什么啊,有时说“要是就我一个人睡啊,我一个月床单都不用洗”,有时说天太热了公公爬上爬下的太辛苦......总之每次都是求爷爷告奶奶地求好半天,婆婆才勉强答应。有时候就为了哄着她给我洗个床单洗个被套,我又是给她买咖啡又是给她买蛋糕的。

夏天她嫌热,不肯洗晒,秋冬季节了天冷了没话说了吧。她又嫌套被子麻烦,低着头套半天才套完。每次我一提,她就说就抱出去吹一下就行了,不要洗了。那床单被套上都有污渍了,不洗哪行啊!我让老公去跟婆婆聊,老公说了我的病情,婆婆还是丝毫没有动容,照样是每次洗晒像欠她几百吊钱一样。

有一回,我好说歹说,婆婆还不容易答应给我洗晒床单被套了。结果我晚上回来一看,我的天,我的肺差点没气炸!这床单被套哪里洗了啊,不就是拿出去晒了一下嘛,上面的污渍还在上面,看得我都恶心。当时公公婆婆正带着宝宝在外面散步。他们总是喜欢吃完晚饭后出去散步,大好的下午时光不是躺在床上睡觉就是窝在椅子上玩平板,把宝宝丢在一边自己玩,到了晚上他们想出去散步了才带宝宝出去放风。

我真想把婆婆大骂一顿然后一拍两散。我哄了你这么久,又是给你买东西,又是妈长妈短地叫着你,结果你就连给我洗个床单被套都不愿意?!你心里眼里哪里管过我的死活,哪里在意过我的感受!我先把老公的被子抱出来扔在一边,既然没有洗的被子就不要放在我的床上了。老公回来没有被子盖,自己找你爸妈去解决。然后把床单和我的被套全拆下来换上新的,换下来扔进了洗衣机。搞完这些我就去洗澡了。我已经想明白了,如果婆婆因为这事不高兴就让她不高兴去吧,我懒得哄,也不会客气了,大不了一拍两散,我看最后谁落得了好!

没一会儿公公婆婆带着宝宝回来了。婆婆看到满厕所都是我换下来的床单被套有点不好意思。蹭到我身边小心地说:“我今天看床单被套不脏,就没洗。”我没理她,话不投机半句多!第二天他们很自觉地把老公的被套洗了,然后把老公的被子抱回了我床上。

这样别扭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我休流产假的时候。婆婆不愿给我洗晒的状况,还被我爸亲眼目睹了。那天是我流产住院的前一天,我爸来陪我去医院办住院手续。一进门,正好看见我婆婆在那里叽叽咕咕。

如果是平常,两个星期洗晒一次我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我在家保胎的两周里我天天躺在床上,被子的水汽比平常大了几倍。再加上宝宝每天黏在我床边玩,天天把一些拼图积木蜡笔放在我床上。这种情况,一个星期洗晒一次也不为过吧,更何况冬季难得碰上晴天。可早上我跟婆婆说起这事,婆婆是怎么样都不愿意。不仅不愿意还拿一堆话来怼我。我一看不是路,只有自己撑着本就不舒服的身子,冷着脸去把我的床单被套拆下来,放进了洗衣机。

婆婆看我脸色不好,又不愿意了!我的天,你不愿意帮我,我自己忍着病做了,还不能有丝毫的怨言。这叫人过的日子吗?!

婆婆就不停地在我耳边絮叨:“我们都70岁的人了,能不找你们麻烦就不错了。还在这里伺候你们,你还生气啦......”我关上门换衣服,懒得看见她。

这时候我爸进门了,婆婆就当着我爸的面絮絮叨叨。我爸也真是窝囊啊,你女儿都要流产住院了,人家还这么欺负你女儿,你都不敢直言怼她几句,只会在旁边哄着我婆婆。

婆婆发泄了一会,突然回过神来,想起来今天我要去医院。她闹得这个时间点选的不太好,要真是闹到老公那里,她儿子不一定会偏袒她。再说这事就算说出去,她难免落下一个苛待流产儿媳妇的罪名,对她怎么样都不太好。所以等我开门出去的时候,她没有再絮絮叨叨了。本来我还打算如果她继续絮叨,我就跟她大干一场的。结果她不吭声了,反而帮我打点要带去医院的东西。我也就装着什么都没发生,拎上东西出门算了。

在我做完流产手术回家休养的日子里,我又找了一个钟点工——张姐。张姐真是年轻,三十出头,孩子才刚上小学。本来我还怕年轻的阿姨偷懒不会做事,没想到她做事根本不用吩咐,每天一来就埋着头干活,做事又勤快又爽利又认真。最可贵的是,她嘴严,不像那个黄阿姨一天到晚叽叽喳喳像个麻雀似的,她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话说。以前黄阿姨总是跟婆婆说什么:“奶奶,你哪白天晚上的这辛苦,结果宝宝还是跟她爸爸妈妈亲。”这个张姐从来不挑拨家庭关系,婆婆抱怨带孩子累的时候,张姐就一句:“马上上了幼儿园就好了。”一句话让婆婆没话说。

我对这个张姐是一百个满意,觉得真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难得的好阿姨。关于晒被子的事情,我也懒得跟婆婆再扯皮拉筋了。直接安排张姐抱出去或者洗好晒出去,下午公公收进来就行了。

可惜哪怕就是这样,婆婆还是有皮要扯。也怪我,太相信我老公了。我在家休息的一个月里,一周会去医院复查一次。借着复查的机会,我不在家,正好就可以把我床上的被子洗晒一下。要不然平时我在家躺着,洗晒也不方便。可老公在家的时候喜欢睡懒觉起床晚。我跟他商量这事,他说等他起床了以后自己把床单被套都抱出去,没问题。我想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又一口答应下来大包大揽的,也就同意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反复嘱咐他要把垫的盖的都拿出去晒。老公经常晚上加班,回来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早上我起床的时候老公还没醒(这已经是我们夫妻俩日常的常见状态)。我没法等他起床当面嘱咐他,只好先去医院复查。

我实在不放心,在医院的时候还给老公打了电话。老公电话里说得挺好,说都抱出去了,没有问题。我松了一口气,觉得应该都搞定了,就没多管了。到了中午我回到家一看,我的天啊,我的眼珠都快气掉了——床上垫絮根本没抱出去晒,还放在床上在,那是晒个什么啊!

我实在是忍无可忍,我嘱咐了又嘱咐,叮嘱了又叮嘱,这么简单是事情结果还是没办好。你就算拿不准,那你电话问一下总行了吧!说白了,就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没把我的事当回事。连你对我都如此轻慢,怪不得你爸妈敢这么作践我。

我气得直接跟老公打电话,他没接,好像在开会。我不想就这么算了,甩手出门去找老公。婆婆看到我急着出去,有些诧异,问我怎么了我没理她。

见了老公,我指着他鼻子大骂了一通。有时候人的崩溃就在那一瞬间。我真的是搞不懂,我想要一个舒适干爽的睡眠环境怎么就那么难。没有人帮我,所有的人都在给我添堵,都在给我捣乱。

据老公解释,他本来就不是很清楚要晒哪些,只知道是要晒被子。冬天床上东西多,公公心疼他就帮他一起抱到了楼上。跑了一趟以后公公就说就晒这些吧,老公一听也就算啦。我本就在气头上,一听此事牵扯到公公,这么多日子的委屈一股脑儿喷涌了出来,恨不得想把老公掐死的心都有了。

老公为了安慰我,只有跟我回去把垫絮再拿到顶楼上晒。一开家门,公公婆婆看到老公回来了很诧异,婆婆忙问老公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在家吃饭。老公摇了摇头,转身进屋把垫絮抱出了门。

这下公公婆婆明白了。两个人一个低头喝闷酒,一个在厨房摔摔打打发脾气。张姐知局,在旁边劝婆婆来吃饭,婆婆骂道:“吃什么饭,气都气饱了。”

我继续吃我的,一点儿也无所谓。不就让你儿子抱个被子吗,你有什么好生气的。你儿子是皇帝还是王子啊,被子都不能抱!

婆婆在厨房发泄了一通,可能是觉得没达到效果,就跑到餐厅里继续逼逼。“老头子,下午我们收拾了回去!在这里吃这个受气饭干啥?”

我看着她表演,抬头笑着问:“妈,谁给你气受了?”

婆婆指着我恶狠狠地说:“我们老的、小的,在你面前都像乖乖儿一样!”

“哎呦,这您说的哪儿啊,什么像乖乖儿一样啊!”

婆婆看占不到便宜,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发脾气。我没有示弱,跟了进去。故意搂着她问:“妈,我真搞不懂,您到底为啥生气啊?发生什么事了?我才回来,发生啥事了您告诉我!”

婆婆气的又要哭了。她抬头刚想说什么,一看到我笑里藏刀的眼神,立刻明白了。她能说什么呢!总不能说因为媳妇让儿子抱了被子她就生气吧,这说起来也不是个话啊!那怎么开口说呢?

她急的眼泪都掉下来了,好不容易才憋出了一句:“我是觉得你妈啊,从来就没看的上我们过。我们不比她有文化,她每次来都说这说那的......”

我都快笑出声来了。你眼见下不了台,就扯上我妈。行,我陪你演!我搂着她,像哄小孩那样说:“不哭不哭。我妈跟我说过,她一直把你当姐姐看。有时她不会说话,您别计较啊。有什么不痛快的,您跟我说。”

说话这功夫,老公回来了。一看这架势,站在我们旁边准备劝架。婆婆这下傻眼了,我一脸笑容,老公本来就不占理,她的戏彻底没法唱了。只能招呼老公吃饭。

这一局我总算小小的赢了一把,心里还颇有些得意。人生如戏,全靠演技!今天我也算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深意。有时候话不能直着说,事不能硬着做,就得靠演技把事情搞平滑了,让对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