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危地马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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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5日凌晨1点,研发的第一批基站组件,通过深圳供应链以特殊渠道发货,空运到达危地马拉城,而危地马拉供应链负责人路德维希彻夜跟踪清关。

凌晨5点,物料以急件方式,抵达了市郊仓库。安德烈斯清点物料后装车,外包施工团队已经就位,准备施工。

同时,安德烈斯带着所有家伙,但唯独把“All in 1”的射频模块RRU分拣出来,让司机送回研发派到一线的三位工程师那里做二次检查。

三位研发人员在阿秀的后勤保障下,已抵达“千禧年”办公,他们选出无故障的RRU,再让司机送回各个施工现场。

早上6点30分,太阳初升,安哲已经与客户坐在了一起。

戈麦斯·李对这个工程无比认真,和Clara网络运维总监哈罗德一起,穿上工程服,头戴白色Clara帽子,开着工程车,像一线工程师般亲自上阵监督,协调各部门通力配合。Clara在这任CEO管理下,已无法与Tigo等新锐竞争。这一仗他们也一定要赢。

安哲拿出图纸,这些图纸对第一批20个站的选址顺序做了调整:

第一、二个基站,在Okaland Mall和Mira Flores Mall,解决城中两大高级商场的室内信号覆盖;

第三个基站,“千禧年”豪宅区,用电线杆抱杆安装,解决高档小区信号弱——高档小区不批建立基站,但用户又投诉信号差;

第四和第五个,在全市最繁华的Zona Viva的CBD区和“枫丹白露”精品购物区,解决数据容量不足。

他的选址有了明显的新特征:人流集中的商业区和富人住宅区。因为高端用户的满意度有着较高的影响力,是Clara最须要保住的。然而,这些高尚街区的土地许可又最难拿,这个矛盾正是Clara的核心痛点。但之前,安哲怕技术和工程风险高,不敢碰这些站点,一直压在后面。

现在,他主动把最难的调到最前面,首战就啃硬骨头。这倒给戈麦斯·李对华兴有了极大的并肩作战感,更让戈麦斯·李振奋的是,在紧接着的第二批基站计划中,安哲决定进入世界文化遗产——安提瓜,并承诺将为Clara设计“伪装基站”。

甲乙双方同心协力,但得避免FRAN的阻击。项目一旦启动就会曝光,安哲团队要在“友商”发现之前,须“快准狠”,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电线杆承重”“室内覆盖”“系统对接”“同频干扰”,直到最终符合验收标准,拿到订单。

倒计时开始了,上午8点启动,所有环节必须一次性成功。

安德烈斯和他手下的郝赫(Jorge)、迪亚哥(Diego)兵分三路:

第一路,安德烈斯。他在两个购物商场里,利用西安老郑团队的“All in 1—分布式基站”的光纤延伸,实现信号千手观音式的拓扑延展。

第二路,郝赫。他进入“千禧年”豪宅区,站在吊臂上给电线杆加装抱杆,利用了上海老魏团队的“模块级All in 1—SDR技术”将2G/3G融合,9个RRU减少到6个,重量合格,符合电线杆承重,无须额外加固。

第三路,迪亚哥。他在“枫丹白露”和CBD,也都顺利过了“电线杆承重”和“室内覆盖布线”的关。

三路人马,机械安装成功,突破了最让安哲担心的第一关。

紧接着要闯第二关“系统上电”:光模块链接,光电转换,传输穿透,电源模块启动,一阵“嗡嗡嗡”声,指示灯亮了。

终于,安德烈斯小组安下心来——原先为了加速物流到货,基站的一部分组件是从中国空运来的货,一部分则是调了危地马拉仓库的备件。一台基站设备得靠两边合成,其完整度和型号匹配度,就像航天飞机在宇宙中与空间站对接一样,全仰赖安哲之前的精密筹备。好在上天保佑一切平安,团队又过了一关。这也说明了安哲的第一批剩余15个基站,以及第二批10个基站,组件全都是正确可用的。

“第二批基站什么时候到货?”安哲在现场坐镇指挥,他一收到安德烈斯的消息,立即问起供应链的路德维希。

在办公室里的路德维希回答道:“ETA4天。”[1]

“不行!”安哲打开总部供应链发给他的Excel,语气强势,“总部的到货预测写——三天后到达,而你上次跟我保证过,最快只要两天!”

DHL在华兴有驻场,可随时发急件,每天发往拉美的货机有三个航班,最快一天半可达。而美洲与中国的时差晚11个小时,又为安哲争回了半天,这样就是一天。再加上危地马拉卸货,海关清关提货,又一天。一共就是两天。这就是最短时间。

“我从没答应过两天,”路德维希被安哲的话惹着了,仿佛就是不受信任,“是你自己一周前才提的新需求,而研发这里又寄晚了一天,你不知道吗?”

“只给你两天。”这虽是安哲不擅长的领域,但他没有缩回去。

这不但是为防FRAN的阻击,而且从现在起的每分每秒都是要挤——8月14日4G邀标截止时间,得留阿曼多5天说服墨西哥集团COO office复审。这样,为了危地马拉Clara就必须在8月9日上报墨西哥,相应地,安哲就必须赶在8月8日前把危地马拉30个站的合同订单签掉,一切验收和论证报告都得本地闭环。依此时间反推,又倒逼8月7日调测完毕,8月6日第二批必须到货并安装!安哲算遍了各种优化组合,才勉强赶上进度,一切环节都不能出岔子。

“办不到,DDP[2]交易,4天都是最快时间!最近还因为夏假,海关和物流公司的人力都会减少。”一向热情的路德维希竟在办公室里站起来,怒气冲冲的,明明是这个中国小伙没做好计划,还不尊重自己的专业,而且自己40岁,怎么能被20多岁的小年轻指责?

“就两天。”安哲并没有与路德维希吵架,直接挂掉了电话,又再去关注工程的第三道关——基站软件系统。

当硬件OK,就要灌入“All in 1”的全新软件版本,并做“网络参数配置”。三路工程师拿着笔电,用USB接入基站的“LMT”[3]对基带模块BBU进行设置。BBU是整个基站的中枢,监控着供电、维护、协议转换、时隙和码资源分配、数据通信。

“系统稳定,5台基站都未出现任何的故障告警。”安德烈斯汇总过来,“‘All in 1’的软件版本可以用。”

“好!”戈麦斯·李和哈罗德非常激动,现在,“All in 1”技术已经经过了真实场景的实践检验。

但安哲并不能掉以轻心,因为本次采用的“All in 1”,不是“基站级”的2G/3G融合合一,而是“发射模块级”的2G/3G融合合一,其技术更高精尖。最关键的变化不在于BBU基带上,而是在被光纤延伸拉远的信号发射模块“RRU”上。

送到现场的RRU,早经过西安老郑团队和赴危地马拉一线的3位研发人员的两重把关,保证质量。但RRU毕竟是西安赶制的,风险依然存在。

“阿秀,你带一个研发兄弟出来,先上指挥车吧。”

一辆流动指挥车正停在“千禧年”下,公司的那位玛雅司机也已经待命,一旦任何一个站点出现RRU的电子软件问题,这位研发专家就会随指挥车前往处理。而阿秀在指挥车上调度,提供全程保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谁都不能休息片刻,所有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因为今天必须得初装完20个设备,才能赶上8月8日本地签约,9日向墨西哥汇报。终于到了中午12点,靠着安哲的准备到位、安德烈斯小组以及阿秀和研发兄弟们的专业素养,外加上Clara网络工程师的配合,这四关有条不紊地逐一突破,5个基站的安装和调通顺利完成。

戈麦斯·李一个个站点地轮转,不停地协调供应商的进场文书,审批OA电子流的各环节,不停地现场记录,准备这后续文件和报告的合法性。当他听到这首批5个站的成功消息,十分振奋,因为各类场景中,只要各有一个“模板基站”成功,就意味着之后也能批量成功,剩余的基站似乎也胜利在望了。

时间继续嘀嗒地流逝着。

“安德烈斯,我们调整一下作业顺序,先别按《操作指导书》的步骤把一个基站的‘测试环节’提上来,而是把这5个站的经验复制下去。咱们最难都搞定了,后续的15个站的初装就依葫芦画瓢,你们很快就能搞定。你们全部安装调通后,再统一做站点测试。”安哲临时改变了策略,将原来的单一站点作业,改为流水线模式,减少了工序间的切换时间。

“好主意!但是Clara……”

“你放心,我已经协调过了,Clara会调整资源,加班配合你的时间表。我出去一会儿,你有问题给我电话。”

“那你去哪儿?”

“回一趟花旗银行大厦,搞定明天需要用的第二批RR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