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爬上庙檐时,吴若风抱着姜嘉鱼消失在山道拐角。她的头枕在他锁骨下方,吴若风抱着姜嘉鱼坐上马车。
马车在山坳深处停下时,吴若风的指尖已被姜嘉鱼的血染红。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铺着狐裘的车板上,月光从车帘缝隙漏进来,映得她脸色比雪还白。喉结滚动着解开她染血的衣襟,血衣和伤口有些粘黏。
“疼……”姜嘉鱼无意识地蜷缩,右肩的伤口翻着皮肉,松烟墨的毒已让周围皮肤泛出紫黑。吴若风深吸口气,扯下自己的月白中衣,用匕首割成布条。当温水沾湿的布片触到她后背时,她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惊得他指尖一颤。
“小鱼儿,”他低唤着他为她取的小名,声音哑得像浸了夜色,“忍一忍。”药瓶打开的瞬间,松木香混着薄荷味弥漫车厢,他忽然想起十五岁那年,她替他挡刀后也是这样趴在他床上,后背的伤比这更狰狞。那时他躲在衣柜里换绷带,手抖得连药瓶都拿不稳,如今却能稳稳托住她的腰,看她因为疼痛而无意识地蹭向自己掌心。
最后一道伤口敷好金创药时,姜嘉鱼已发起高热。吴若风撬开她牙关,将解毒丸碾成粉末溶于温水,却在喂药时突然怔住——她的舌尖无意识地舔过他的指尖,像小时候偷喝他的桂花酿,甜得让人心慌。
“张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指尖捏住她下巴,看着药汁顺着她唇角流下,在月光下划出银线。突然俯身,用唇接住那滴将落未落的药汁,薄荷的清凉混着她唇角的血腥味在舌尖炸开,惊得他差点咬到自己舌尖。姜嘉鱼在昏迷中发出模糊的哼声,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让他想起有一次他去桃花村找她,刚进边家院,就见她趴在桃树下的竹椅上睡觉,睫毛上沾着花瓣的模样。
“吴二哥……”她突然呢喃,惊得他浑身僵住。这个尘封多年的称呼从她口中溢出,像一把钝刀割开他伪装的面具。手指抚过她染血的发辫,触到发间藏着的发簪,一支蝴蝶发簪——那是他藏在乔迁礼里送她的,他买这发簪时就觉得这发簪很适合她,此刻蝴蝶翅膀上沾满血,却依然倔强地别在她发间。
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传来时,顾寒的身影如鬼魅般落在车顶。吴若风替姜嘉鱼盖好狐裘,指尖一直搭在她手腕脉搏上,直到确认毒势稍退,才掀开车帘。
“主子,”顾寒单膝跪地,灵山榜第四的高手此刻浑身浴血,“抓到七个活口,供出松烟会在大胜的联络点。”
月光照在吴若风染血的袖口上,他望着远处松烟毒雾消散的方向,忽然想起姜嘉鱼那背水一战的模样。
“都杀了。”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与方才替姜嘉鱼换药时的温柔判若两人,“割舌挖眼,舌头送给我们的杨朔杨将军,眼睛送给天元圣姑。——警告他们我的人别碰!”
顾寒领命退下时,山风掀起车帘一角,露出姜嘉鱼沉睡的侧脸。望着姜嘉鱼的侧脸,吴若风已然恢复了刚才温柔模样。
马车再次启程时,他小心翼翼地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膝上,指尖轻轻梳理她打结的发辫。远处传来狼嚎,却惊不醒怀中的人。他低头吻了吻她额角的伤,咸涩的血腥味混着她发间的沉水香,在夜色中织成一张无人能破的网——网住了松烟会的墨鬼,也网住了他藏了十五年的、不敢说出口的心意。
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前行,吴若风的手指始终没有离开姜嘉鱼的脉搏。她的体温依然滚烫,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月光透过车帘的缝隙,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唔...“姜嘉鱼突然皱起眉头,无意识地往吴若风怀里缩了缩,像只受伤的小兽寻求温暖。
“忍一忍,很快就到安全的地方了。“吴若风轻声安抚,手指轻轻拂过她汗湿的额发。他注意到她的睫毛在微微颤动,似乎正在努力从昏迷中挣扎出来。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吴若风立即护住姜嘉鱼,另一只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主子,前面有人拦路。“车夫低声道。
吴若风掀开车帘,只见月光下,一个身着墨色长袍的身影站在路中央。
“嘉鱼呢?”
边南琛看着从马车下来的人,他也没想到那个吴家败家子居然是凌霄大陆最大杀手组织的头头。
吴若风微微侧身,将姜嘉鱼挡在身后,目光冰冷地看着边南琛,“边将军,若是你护不住她,那就麻烦让开。”
边南琛的目光越过他,直直望向马车,声音低沉:“她是我的夫人,吴二公子,你越界了。”
“是吗?听她在桃花村时就想和你和离了,不是吗?”
两人对视一瞬,空气仿佛凝固。
“我再问一遍,嘉鱼怎么样了?”
边南琛声音冷到极致。
吴若风也不示弱,侧身挡在车前“放心,还活着。”吴若风看向边南琛“只要边将军离她远些,我相信她会平安无事。”
边南琛愣住了,是的!好像她的所有伤都是他带给她的,从嫁给他以后,她就不停的受伤。也许把她交给吴若风,对她来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如今自己真的舍得吗?就在边南琛内心纠结万分时。
马车内传来一声微弱的咳嗽,姜嘉鱼的声音沙哑地传来:“……边南琛?”
边南琛身形一动,却被吴若风抬手拦住。
“她现在不宜移动。”吴若风语气平静,但指节微微收紧,“松烟墨的毒刚稳住,再颠簸会扩散。”
山风呼啸,卷起边南琛墨色衣袍的下摆。他凝视着挡在马车前的吴若风,眼底暗潮翻涌。
“让开。“边南琛的声音低沉如闷雷,右手已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吴若风纹丝不动,折扇“唰“地展开,扇骨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边将军是要强抢?“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马车内突然传来一声闷响。姜嘉鱼竟挣扎着推开车门,半个身子探了出来。月光下,她苍白的脸上满是冷汗,右肩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你们...“她气若游丝,却强撑着瞪大眼睛,“是要在我面前打架吗?“
边南琛瞳孔骤缩,一个箭步上前。吴若风刚要阻拦,却被姜嘉鱼虚弱地拉住衣袖:“二爷,让他过来...“
吴若风的手僵在半空,终究还是退开半步。
边南琛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马车前,单膝跪地将姜嘉鱼小心抱起。触到她滚烫的皮肤,他眉头紧锁:“毒入心脉了。”
“我用了半日散...”吴若风声音发紧。
“松烟墨遇火麟丹会产生二次毒性。”边南琛打断他,迅速从怀中取出银针,在姜嘉鱼颈侧连刺三下,“必须立刻解毒。”
姜嘉鱼在边南琛怀中微微睁眼,染血的手指无力地抓住他的衣襟:“孩子们...还好吗?”
“嗯!无咎和他们在一起,萧必安去接应烈渊他们了。”
姜嘉鱼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边南琛低头,额头轻轻贴上她滚烫的眉心,“好,我抱你。“
“你行吗?”姜嘉鱼虚弱的问出。
边南琛将人抱起,低头俯在她耳边说:“不可以说男人不行,特别是你夫君我。”
姜嘉鱼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无语表情。
那场面刺痛了吴若风的眼,眼看着边南琛要把人抱走,吴若风突然道:“等等!“
边南琛和姜嘉鱼看向他。
“吴二少这是要…”
“上车,我送你们。她现在不能大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