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云豆叹道:“原来温师姐还有这样一段身世,难怪师叔祖刚刚说徐圭的不是她就走了。”

张会听了,心中突然冒出一个疑问:“既然温茹蕙将徐圭视作恩人,那她怎么回到鹿山都没去看徐圭呢?难道仅仅是因为鹿谷中人不方便出现在鹿山?”

虽然鹿山弟子总将鹿谷说得很玄乎,但张会还是觉得温茹蕙的行踪的确是有些过于诡秘了。

十多天过去后,云豆从谢卓那里带回来一沓装在一起的手抄本,上面还真是温茹蕙的字迹,张会大略一看,大概是结合了修行之道和人体的气血运行来探究识脉的形成,上面所说的一些道理徐圭和向衍偶尔也有提到过,但是远远没有说得这么透彻。

张会结合了那日温茹蕙给他的建议,又将这手抄本上的内容领悟透彻之后,果然觉得在练功的时候开脉的过程没有那么多困惑了。

但是开脉所给身体带来的痛苦仍然不减,不过,这已经让他很惊喜了。在开脉上获得突破了之后,他感觉自己像是脱壳的蝉,全身骨肉都得到了新生一般。

然而开脉到底是个漫长的过程,他身体中所形成的识脉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处于稚嫩和不稳定的状态。

那手抄本上的内容张会看过几次之后已经差不多都能记住了,但是他还是经常会拿出来看看上面的字迹,那隽秀飘逸的字迹总是让他不知不觉就想象起温茹蕙写字时淡然又专注的神情,和她纤长白净的手指。

“下次见到温师姐一定要好好谢谢她。”张会经常在心里这么想着,但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鹿山之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温茹蕙半点影子。

这一日,张会早课刚散,出了知更院便听到有人在议论:

“叶襄又来了,这次好像是求字来了,说是准备寿礼给他们老太后贺寿,这老太后喜好书法,所以他们想要收集天下书家的墨宝献给老太后。”

云豆这时也正好从知更院出来,他看到张会在听人议论,也凑了过去朝张会使了个眼色:“叶襄怎么这么多名堂,走,咱们看看去。”

“上次对咱们使阴招,亏他现在还有脸上鹿山来!”张会恨恨道。

“他使人来暗算我们他又不会承认,再说了,他就是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他有什么没脸的。”

张会听云豆这话还说得挺准,在云豆背上重重地拍了一把:“哟,连你都会看人了,没那么呆了嘛。”

云豆笑道:“我这都是被逼出来的,随你们去了一趟都城,发生了那么多吓人的事,把我胆子都吓大了,回来又受罚,皮了,老油条了。”

云豆虽说自己胆子大了,皮了,可说这话的样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憨劲十足。

两人从知更院主楼的后门进去,走到议事厅后面的过道上,凑在议事厅的偏门旁边往里头看过去。

厅里徐圭在上首坐着,李崖和叶襄分坐两边。徐圭手中拿着一本一尺来宽的册子慢慢翻着,不停地点着头,脸上露出赞赏的笑容。

“叶护卫果然有心了,这些可都是大手笔,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收集这么多当世书家的集子,老太后肯定会对这份寿礼满意。惭愧啊,我的字哪里敢和他们的放到一起?”徐圭客套地笑着,让旁边的小厮将那册子递还到叶襄手上。

叶襄离座拱手道:“如果徐先生看不起叶某,不肯送太后这份寿礼,那叶某自当不再勉强,但如果徐先生是过于自谦不肯写,我可就还要纠缠一阵了。”

徐圭手扶在椅子上拍了拍,点头道:“那徐圭可就献丑了。”

随后议事厅的小厮拿来了笔墨,徐圭默想了一会儿,在叶襄摆上的册子上写了几个字。

叶襄在一边看着,连连称赞:“真是字如其人啊,徐先生的字端庄雅致,自成一格,这《仙寿恒昌集》要是少了徐先生的字那可真是一种遗憾哪。”

随后,两人又回到座位上,张会看到叶襄环顾左右,看上去是还有话说,并没有打算拿了字就离开。叶襄喝了两口茶,缓了缓,又看向徐圭,笑道:“这《仙寿恒昌集》是献给太后,太后最欣赏年轻有才气的女子,遗憾的是这么厚一本集子里竟没有一篇出自女子的手笔。叶某听说徐先生座下弟子中有一女子,甚为有才气,棋艺书法皆精,如果这集子里头有她能留下笔迹,太后肯定会惊喜。”

叶襄所说的女子便是温茹蕙,只是他在打听时只打听到了温茹蕙曾是徐圭的弟子,并不知道温茹蕙现在已经进入鹿谷。

徐圭一听叶襄竟要找温茹蕙,顿感意外,他突然间站起身,像是想要回避叶襄这个问题,但叶襄一直都朝他那边看着,他躲闪不开,只冷冷地回答道:“温茹蕙现在已经不是我座下弟子了,这个我做不了主,而且她向来不露面,叶护卫可能不好会她。”

张会和云豆面面相觑,对叶襄提出来的这个要求都感到很是意外。

张会心想:“叶襄这绕了个大圈子借着给太后准备寿礼的机会可能就想要找温师姐的字去和云雅公主的字去比对,难道他就这么坚持认为假扮云雅公主的人就是温师姐?”

这时,徐圭脸上神色明显冷淡了许多,低头道:“她的字是好,但是配不起这么响的才名,可能不是叶护卫想的那样啊,世间才女多的是,叶护卫还是上别处求去吧。”

叶襄见徐圭如此回绝他,而且听徐圭这语气像是马上要送客了,也只好先谢过徐圭,主动提出要走。

张会和云豆从议事厅后面出来,一心还在想着叶襄说那番话的用意,他还真怕叶襄在鹿山真的找出来温茹蕙的字,最终闹出点什么事来。

叶襄带了随从出了知更院,向着出鹿山的方向走,他在心里骂道:“本来还想借着向太后献寿礼的机会,将温茹蕙的字迹要了来,和云雅公主近侍找出来的公主的笔迹相比对,结果我才和徐圭这么一提,他竟这么三言两语就将我打发了,自己徒弟才名在外不是应该在世人面前展示展示么,他平时都好说话,怎么今天这么不识趣了?”

叶襄虽不甘心,但是鹿山这地方毕竟不好久留,只好带了人先下山,接下来再想办法去抓温茹蕙假扮云雅公主的证据。

叶襄的马车走到山腰上,他在马车上坐着,突然听到从旁边的山间冲出来一人,树丛中发出的声音短暂而强劲,瞬间给他一种来者不善的预感。

他心里咯噔地紧张了一下,掀开帘子从车上站了出来。那人一个飞身落在了马车的正前方,身形矫健而迅捷,力道苍劲刚猛,身子像钉住了一般地朝他站着。那赶车的人因为受到惊吓猛地将马车停了下来。

这落在叶襄前方的人正是谢卓,因云豆刚才去了他那里,将叶襄上鹿山的事情说给他听,他对叶襄正在编的那本《仙寿恒昌集》感兴趣,所以中途将叶襄拦了下来。

谢卓立在马车前面,胳膊抱在胸前,在马前左右晃动着身子,无所顾忌地打量着这立在马车上的中年人。

叶襄虽没见过谢卓,但是从他刚听到林子里所发出的声音和谢卓这自信的神情可以判断谢卓绝非等闲之辈,很可能是藏在鹿山下的某位高人。

叶襄下了马车,谨慎地朝谢卓走过去,弯腰向谢卓行礼道:“不知前辈有何指点?”

谢卓捉弄鹿山的晚辈捉弄习惯了,对于这些突然出现在鹿山的外人向来也不放在眼里,他也听云豆提起过叶襄,知道这叶襄如今在北阿门是响当当的人物,而且还老是找张会麻烦。不过他半路将叶襄拦下来可不是替张会来教训叶襄,他还有更为重要的意图。

谢卓道:“听说你搜集了许多名家手笔,拿来给我瞧瞧。”谢卓的语气霸道而直接,一边说着便将手心向上摊着,朝叶襄伸了过去。

叶襄见谢卓并没有其他事要为难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笑道:“前辈稍等,我马上给您取了来。”他说完回到马车上,将那大册子端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朝谢卓递了过去。

谢卓毫不客气地上前一把夺过叶襄手里的册子,放在手上随意翻了翻,不耐烦道:“这里不方便看,待我拿回去细看。”

叶襄傻眼了,他想不到谢卓一把年纪竟会这般不知礼数,将别人的东西拿起来就跑。他又不好朝谢卓发怒,只能够紧跟在谢卓后面。

谢卓看到叶襄跟着他,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随后竟玩心大起,捉弄起叶襄来,索性跳往小树林中,施展起“云豆慢步”,像梭子一般在树丛里穿行起来。

叶襄在树林边往里看着,谢卓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来来回回忽左忽右,让他想追都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追。

远处传来了谢卓的喊声:“不是要追我吗,怎么不来了,你再不来追我我就将这东西撕了扔了!”

叶襄看谢卓这架势,觉得他可能还真是说得出做得到,只好硬着头皮估摸着方向朝谢卓追过去,他往前走了一阵,林子里半点声响都没有了,谢卓好像彻底不见了,可一会儿谢卓又在远处很快地现身了,让他又朝着谢卓的方向追过去。

当他追过去后,又发现谢卓是捉弄他的,可他现在已经没办法,他费了很大劲做了这份册子,不想在谢卓这里功亏一篑。

他追了好久,身上的气力被消耗以外,觉得自己的耐心也快要被耗费完了,他开始对谢卓恨得咬牙切齿起来,心里骂道:“该死的老匹夫,要是落到我手里,我也要好好折磨折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