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地下室

地下室弥漫着细小的灰尘。

灯光开启后，陈庆看到了匍匐在黑暗中的影子。

那些仿生人如同商场的假人模特一般，被拆碎成了凌乱的肢体。

这些幽灵国度的成员在得到民众的许可后，将那些俘虏的仿生人带到了暗无天日的密室中，把他们当成是小孩的玩具一般来粗暴对待。

男性仿生人被残忍肢解后，重新拼接成了各种怪物的模样。

在正中间摇曳的灯光下：

无数颗男性仿生人的脑袋被拼接在同一副躯壳上。

为了彰显云雾镜“恶趣味”的宗旨，这具诡异的“艺术品”甚至还有着女性的身躯。

这个怪物依然能够活动，它的手脚被锁链捆缚在承重柱旁。

不远处，还有被剥得一丝不挂的拟真女性仿生人。

她们身上沾满了各种污秽的残留物，在被粗暴地玩坏后，遗弃在地下室角落。

虽然这些女仿生人确实是胧月生命为了娱乐场所里，某些“特殊服务”而研发的性偶。

但她们也未曾遭到过这种可怕的对待。

甚至她们的人类同行也万分憎恨仿生人的存在。

这些被遗弃的性偶身上被其他同行乱涂乱画，写上了各种恶毒的话语。

“大表哥？”

陈庆再次叫了一声。

这时候，才发现私枭一个人僵硬地半跪在地上，身旁倒着两具魁梧的机械公卿。

它们的脑袋都被私枭硬生生扯了下来。

宽大的朝服上布满了霰弹枪的弹孔。

“我没事。”私枭擦干了嘴角的血迹，“歇一歇就好。得赶紧联络明医师。”

显然，之前他在地下也经历了一场恶战。

“明医师？什么明医师？”杀手鲸大为纳闷，“你们之前不是说，夺取发电站，是为了恢复通讯，和众生院取得联络吗？”

“抱歉，虎鲸。”

陈庆低头道了个歉。

“本来想一直瞒着你的，但想来想去，明医师很快就会亲自到来。想必也不可能永远隐瞒下去。”

他望着私枭，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杀手鲸实话。

可是这时，杀手鲸却摇了摇头。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秘密。我尊重你。”

或许陈庆从来都没有看到过邪教女如此失落过。

她努力想微笑，可是眼睛却始终回避着二人的目光。

因为她一直把陈庆当作家人一般看待。

可是到头来，这个“家人”却总是把她默认排除在计划之外。

永远都是杀手鲸自己在努力融入二人。

私枭向陈庆眨了眨眼，示意他不要把自己和明日汐之间的交易说出来。

对不起了，虎鲸，有些事情，确实不能说出真相。

不只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陈庆在杀手鲸感到失落的时候，却慢慢走上前，轻轻抱住了她娇小的身体，把她埋在自己的胸前。

以前自家小妹难过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做的。

对他而言，杀手鲸就是自己在这赛博世界里的共同患难的伙伴，也是亲人。

“别担心，至少时至今日，咱们仍然是共犯。”

一时间，杀手鲸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当自己面对拥抱的时候该说什么做什么。

这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过。

她最后只能闭上眼睛，释然地拍拍陈庆的后背。

“我只是……不喜欢当‘蒙鼓人’的感觉。非常不喜欢。但是如果是你们的话……虎鲸神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走吧。是揪出云雾镜的时候了。”

私枭打开了地下室深处的电灯泡。

没想到发电站轻而易举就被拿下了，但现在还不是可以乐观的时候。

二人的思维都进入了赛博寺院。

【岚鲸】玉面狐，可以行动了，云雾镜随时可能察觉。

【玉面狐】收到，我早就已经在城外郊区候着了。

【岚鲸】6，你怎么知道咱们能成？

【私枭】我来回答吧。因为大黑天是绝佳的掩护，如果这时候不成功，往后夺下发电站就更加困难。

【岚鲸】有道理……只是这大黑天，来得未免太巧合了一些。

【玉面狐】恐怕不是巧合喔。等咱们解决了云雾镜，再告诉你我的看法。

现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这期间，私枭不忘检查发电站的安保系统。

满是电路和管道的墙壁上延伸出一台显示器。

私枭插入了带有骇客程序的储存盘，将中央电脑接管，调动所有的摄像头和安保措施。

“发电站还有一些零散的守军，一会儿我去解决，你和杀手鲸看好主控室就行。”

“没问题。”

“假如明医师遇到了麻烦，咱们就一起支援她。能不能击败云雾镜，就全看这浮空车里的超级电脑了。”

透过监控设备，陈庆远程指挥着私枭行动。

现在整个发电站都成了三人组的致命武器，因而破除幽灵国度的守军无往不利。

此时此刻，主控室里只剩下了陈庆二人。

杀手鲸关上舱门，疲倦地蜷坐在角落。

过了好久，她才幽幽地问道：

“阿庆，你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大表哥和明医师的呢？”

她看起来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在发现我脑袋上有红幕插件以后吧。”陈庆随口回答道。

“他们是为了红幕插件来的吗？”

“嗯。”陈庆把事情缘由告诉了杀手鲸，但是却不敢告诉她，私枭和明日汐都是东皇制造的人。

毕竟众生院跟他们可是死对头。

杀手鲸听完后直叹气，“原来，你的精神力EX，真的只是因为有红幕存在的缘故……”

“是啊。”

很多人都以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很特别。

亦或相信自己是天选之人，亦或是认为自己足以改变这个世界。

可惜到头来，也不过是千千万万普通人的一个。

毕竟，所有这世上的传奇，都在坟墓里呆着。

“阿庆，如果是这样，你就不能再继续使用红幕了，天知道这样依赖插件，往下会发生怎样的后果。”

这是杀手鲸第一次如此担忧地对他说话。

“自从到了镜花城，我就感觉你越来越奇怪……”

陈庆记得，以往邪教女只是把他当做弄不死的小白鼠，总是很乐意将自己的发明首先运用在他的身上。

“我现在不就好好的？害，不要紧的，只是因为红幕的手稿落到了百鬼众手里。等我完全修好它，就不会有事了。”

陈庆也需要红幕来回家。

况且，从选择跟明日汐合作开始，就已经不能回头了。

只有保持着密切的盟友关系，才有可能避免各种各样可能面临的危机。

杀手鲸越听他解释，就越感觉思绪很乱。

她喃喃地说道：

“我不害怕失去亲人，我只是害怕熟悉的人变成怪物，就像我发疯的父母那样。”

“但他们是天生的恶。我不一样。”陈庆信誓旦旦地承诺，“等红幕完全修复，一切都会好起来。”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邪教女也会感到恐惧。

对她而言，最大的恐惧就是孤独。

就如同堕入无尽的深海，一片黑暗，满是陌生。

这时候，监控忽然传来了警报。

陈庆将椅子转回了显示屏幕。

“有人入侵了地下室……就在门外。”

透过摄像头，陈庆看到了门外“访客”的背影。

几乎是漆黑一片的高大人影，但是又显得很臃肿。

绝对不是明日汐。

就在陈庆犹豫着要不要开门的时候，耳机传来了私枭的声音：

“明医师到了，浮空车就在发电站外头。”

“好，我马上出来。”

陈庆手枪上膛，示意杀手鲸戒备。

就在他打开舱门的一瞬，他看到了机械公卿那接近三米高的魁梧身影。

可是它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这机械公卿的袖子里又伸出了四五只细小的手。

它如同戴着长翅帽的金属头颅“咯咯咯”地颤动着。

最后朝服褪下，几乎是金属骨架的身体上，居然镶嵌着七八张苍白的仿生人脸。

那些人脸疯狂眨动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异口同声地重复着冰冷的机械合成音：

“错误……错误……敌人……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