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川,星海科技总部,深夜办公室(三年前)
办公室灯火通明,只有顾琛和陈屿安还在加班。顾琛坐在电脑前,眉头紧锁,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陈屿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去冲咖啡,顺便给顾琛也带了一杯。他将咖啡放在顾琛桌上,目光无意间扫过顾琛搭在键盘上的左手——一枚简洁的铂金素圈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戴在无名指上。
陈屿安:带着点调侃,试图缓解加班疲惫)“哟,顾总监,这戒指……有情况了?之前没见你戴过啊?终于被哪位女神收服了?”他记得顾琛一直独来独往,是出了名的工作机器和感情绝缘体。
顾琛: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一顿,目光落在戒指上,眼神瞬间变得复杂难辨。他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戒指冰凉的表面,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不是新的。旧物。”(他顿了顿,似乎不想多谈,但又像被某种情绪驱使,破天荒地补充了一句,声音轻得像叹息)“……前女友的。”
陈屿安:有些意外顾琛会接话,更意外于“前女友”这个字眼。他拉过椅子坐下,带着好奇和关心“前女友?从来没听你提过。能让你顾大总监念念不忘,还戴着戒指的……看来故事不简单?”他注意到顾琛摩挲戒指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温柔。
顾琛:沉默了很久,久到陈屿安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办公室只有主机风扇的低鸣。终于,他开口,目光没有离开屏幕,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浓重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痛楚“嗯。大学时候的事。她是学新闻的,像株野草,倔得很,也……耀眼得很。毕业时,她想回宜川,我坚持留南江……吵得很厉害。我说了混账话……她在大雨里跑掉了……再也没见过。”
你毕业不就是从南江到宜川工作了吗?
他端起咖啡猛灌了一口,苦涩的液体似乎也压不住喉头的哽塞:
“这戒指……是当年一对儿。她大概……早就扔了吧。”最后一句,带着浓烈的自嘲和深不见底的落寞。
陈屿安:被顾琛话语中罕见的脆弱和深情震动。他拍了拍顾琛的肩膀,真诚地安慰道“兄弟,没想到你也是个情种。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你看你现在,事业有成,前途无量,在宜江站稳脚跟,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他试图用事业和未来开解顾琛。
顾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苦笑,没有接话,只是再次用力地摩挲了一下那枚戒指,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浮木。他的眼神透过镜片,望向窗外宜江繁华却陌生的夜景,里面是化不开的思念和迷惘。陈屿安只当他是情伤未愈,却不知这“前女友”早已成了顾琛心口无法愈合的疤和执念的根源。陈屿安也完全没意识到,顾琛口中那个“学新闻”、“像野草一样倔强耀眼”的女孩,会和自己心中那个在南江报社工作、同样坚韧独立的午轻枝产生任何联系。
宜川,一家清吧几个月后,顾琛决定回南江前
顾琛约了陈屿安喝酒。不同于平日的冷静自持,顾琛喝得有点急,眼神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然和深藏的希冀。他脖子上的铂金项链从敞开的衬衫领口滑出,那枚男戒静静地垂挂着,紧贴着他的胸膛。
陈屿安:看着顾琛的状态,有些担忧“琛哥,你真决定了?放弃这边打拼三年的一切,调回南江分公司?这边刚给你升了总监,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啊!”他实在不理解顾琛为何突然做出如此重大的决定。
顾琛:仰头喝干杯中酒,烈酒灼烧着喉咙,他的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丝疯狂的火苗)“决定了。必须回去。”他握紧了胸口的戒指,指节泛白“我得到消息……她可能还在南江。”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陈屿安:恍然大悟,随即更加震惊和不解“就为了……找她?琛哥,都过去这么久了!万一她早就……你值得吗?为了一个杳无音信的前女友,赌上自己的前程?”他替顾琛不值,也隐隐觉得这种执着有些可怕。
顾琛:猛地看向陈屿安,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不容置疑的偏执)“值得!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想不想,能不能!”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笃定“我能感觉到,她就在那里。南江……有我们的‘回声’。”他指的是唱片行,但陈屿安不懂。
顾琛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推到陈屿安面前,语气郑重:
“屿安,有件事,只能托付给你。”
陈屿安:(拿起钥匙,疑惑)“这是?”
顾琛:目光紧紧锁住那串钥匙,仿佛在看着某种神圣之物“我在南江梧桐老街后面有套小公寓。地址我写给你。那房子……对我很重要。里面的一切,都是我……按我们当年说过的样子布置的。”他艰难地吐出“我们”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温柔。
“我下周就回南江,但前期会住公司安排的住处。这房子,不能空着,但也不能随便租。”他的要求异常苛刻“我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帮我打理,短租出去。租金多少无所谓,但租客……必须爱惜房子!里面的东西,尤其是唱片机、书架、那些垫子……一件都不能动!保持原样!”
陈屿安:听着顾琛近乎苛刻的要求,觉得他简直疯了。一个按“前女友”梦想布置的房子?还要保持原样出租?他忍不住吐槽“琛哥,你这要求……也太为难人了!谁租房还不挪动家具啊?你这简直像在……等人回来验收?”他说者无心。
顾琛:身体猛地一震!陈屿安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捅破了他精心掩饰的心事!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胸口的戒指项链,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而复杂,带着一种被看穿的狼狈和更深的执念。他没有否认,只是声音沙哑地重复“总之,帮我找个合适的人。保持原样。钥匙……你拿着。拜托了。”那声“拜托”沉重无比。
陈屿安:看着顾琛异常郑重的样子,虽然觉得荒谬,但作为朋友和同事,还是应承下来。他收起钥匙,无奈地笑了笑“行吧行吧,谁让你是琛哥呢。我帮你留意着,尽量找个靠谱的、事儿少的租客。不过丑话说前头,人家要是想挪个沙发换个窗帘什么的,我可拦不住啊!”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即将亲手将顾琛苦等了五年、寻找了三年的“她”,送进那个精心准备的“家”里。
陈屿安:喝了口酒,想起什么,随口道“说起来也巧,我南江有个朋友,正好最近要回去,在找房子呢。是个姑娘,人挺好,挺安静的,做记者的,应该不是那种会瞎折腾的人。我问问她感不感兴趣?”他口中的“朋友”,正是他暗恋的、即将从南江辞职返回宜川的午轻枝!
顾琛:听到“记者”两个字,心脏猛地漏跳一拍!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攫住了他!但他随即又自嘲地摇摇头,南江的记者何其多,怎么可能是她?他压下心头荒谬的期待,只当是巧合,疲惫地点点头)“嗯,你看着办吧。只要爱惜房子就行。”他再次握紧了胸口的戒指,将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了陈屿安这个“靠谱”的承诺和他口中那个“安静”的记者朋友身上。命运的齿轮,就在这看似随意的对话中,轰然咬合。
午轻枝站在“星海科技(南江)研发中心”高耸的玻璃幕墙下,冰冷的现代建筑反射着刺目的阳光,与她此刻剧烈的心跳形成鲜明对比。许明玥回复的信息还在脑海里回响:
陈安屿问了!房东说东西挺重要,他今天下午三点左右会在星海科技的办公室!具体楼层房间他没细说,他说房东的名字,他之前和你说了,看你反应挺大的,技术部的,前台报名字应该能找到!轻枝,你真要自己去啊?感觉好正式……”
午轻枝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进足够的勇气,迈步走进了这栋充满未来感的冰冷建筑。
大厅宽敞明亮,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映出人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中央空调送出的凉风。午轻枝走向气派的前台,报出那个在她舌尖滚烫的名字:
“你好,我找顾琛顾先生,技术部的。和他约好了下午三点。”
前台小姐妆容精致,笑容标准,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请问您贵姓?有预约吗?”
午轻枝心一紧,强作镇定:“姓午。是……关于他出租屋的一点私人物品,和他确认一下。”她刻意模糊了“预约”这个词。
前台小姐查看着屏幕,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稍等……顾总监下午确实在办公室。不过系统里没有您的预约记录。这样,我帮您联系一下顾总监的助理,您稍坐。”她指向旁边光洁的金属座椅。
“总监?”午轻枝捕捉到这个称呼,心头又是一震。三年,他已经走到了这个高度。她依言坐下,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等待的每一秒都无比漫长,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手心紧紧攥着口袋里那枚戒指,金属的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脑子里乱糟糟的:他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惊讶?厌恶?还是……和她一样,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这个房子,这枚戒指,到底意味着什么?
就在她思绪纷乱之际,一个穿着得体职业套裙、妆容干练的年轻女子快步从前台侧面的一道门走出来,目光精准地落在午轻枝身上,带着职业性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午小姐?”女子走到她面前,声音清脆利落,“我是顾总监的助理,Linda。您说有私人物品需要交给顾总监?”
“是的。”午轻枝站起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是一件他遗落在出租屋的、比较重要的私人物品。”她刻意强调了“重要”和“私人物品”,希望能引起足够重视。
Linda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似乎在评估她话语的真实性和潜在风险。午轻枝今天只穿了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与这里光鲜的环境格格不入,脸上带着明显的旅途劳顿和未消散的疲惫,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里面翻涌着Linda看不懂的激烈情绪。
“顾总监现在正在会客。”Linda公式化地回答,“预计还有二十分钟左右结束。您看是在这里等,还是……”
“我等他。”午轻枝毫不犹豫地打断她。她不能再等另一个不确定的时间了,今天,现在,她必须见到他!
Linda点点头,似乎对她的执着并不意外:“好的。那请跟我来,这边有专门的访客休息区,比大厅安静些。”她领着午轻枝穿过一道需要刷卡的玻璃门,进入办公区域。走廊安静得近乎压抑,只有空调的低鸣和偶尔响起的键盘敲击声。两侧是磨砂玻璃隔断的办公室和会议室,透出模糊的人影和投影仪的光亮。
Linda将她带到一处靠窗的休息区,几组舒适的沙发围着小茶几,旁边放着饮水机和咖啡机。“您请坐,需要喝点什么吗?”
“不用了,谢谢。”午轻枝摇摇头,在靠边的单人沙发坐下,身体微微绷紧。这个位置,恰好能看到走廊深处一间办公室紧闭的深色木门。门牌上简洁地印着:技术总监- Gu Chen。
顾琛。他就隔着一扇门。
午轻枝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扇门上,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木材,看清里面那个人的模样。
三年了。一千多个日夜。他变成了什么样子?是否还戴着那副旧眼镜?手腕上是否还戴着那块磨白了边的电子表?他……还记得她吗?记得那个大雨滂沱的下午,唱片行门口她绝望的逃离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午轻枝坐立不安,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戒指。冰冷的金属似乎也沾染了她掌心的汗意。她反复预演着见面时的场景,该说什么?质问?还是平静地归还戒指?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激烈碰撞。
“咔哒。”
一声轻响,如同惊雷在午轻枝耳边炸开!
那扇深色的总监办公室门,开了!
午轻枝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部。她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射向门口。
一个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的男人率先走了出来。身材挺拔,肩线平直,剪裁完美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利落线条。他微微侧身,正和里面的人说着什么,侧脸轮廓冷峻,下颌线条绷紧,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威严感。
午轻枝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是他!即使只是一个侧影,即使隔着三年的时光,她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刻在骨子里的轮廓!
紧接着,顾琛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门口。
午轻枝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他穿着一件质感极佳的烟灰色衬衫,领口解开一颗扣子,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和那块……熟悉的、磨白了表带的旧黑色电子表!鼻梁上架着的依旧是那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褪去了几分学生时代的青涩,沉淀下更为内敛、也更为锐利的锋芒。
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像一把收入鞘中的名剑,沉静之下蕴含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感。他微微颔首,送那位深灰色西装的男人离开,举手投足间是成熟男人才有的沉稳与从容。
就在他抬眼的瞬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休息区。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午轻枝清晰地看到,顾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在捕捉到她身影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像是平静的湖面骤然投入巨石,掀起了无法抑制的惊涛骇浪!他脸上那副冷静自持的面具瞬间裂开了一道缝隙,震惊、错愕、难以置信……种种复杂到极致的情绪如同闪电般在他眼底炸开,清晰得让午轻枝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揪!
他甚至下意识地向前迈了半步,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那只原本随意插在西裤口袋里的手,也猛地抽了出来,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隔着不算近的距离,午轻枝几乎能感受到他周身气息的剧烈波动。
那个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顾琛瞬间的失态,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了午轻枝一眼,但没多问,只是拍了拍顾琛的肩膀,说了句什么,便转身走向电梯。
走廊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午夜的寂静无声蔓延,只有中央空调出风口细微的风声,以及午轻枝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她站在那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像,隔着三年的时光与所有未解的谜团,与那个曾让她痛彻心扉、却又在此刻让她心潮翻涌的男人,沉默地对视着。
顾琛眼中的惊涛骇浪慢慢平息下去,重新被那深不见底的平静覆盖。但那平静之下,是更为汹涌的暗流。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动作恢复了之前的从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他抬步,一步步朝她走来。
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午轻枝紧绷的心弦上。他越走越近,午轻枝能看清他衬衫领口细腻的纹理,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极其清冽好闻的雪松与冷泉混合的淡淡气息——一种完全陌生的、属于成熟男人的味道,取代了记忆中实验室的金属和清洁剂气味。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午轻枝仰着头,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预演,所有的质问,在真正面对他时,都堵在了胸口。
顾琛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从她眼底浓重的疲惫,到她微微发白的嘴唇。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要剖析她所有的伪装。然后,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却像冰珠一样砸在午轻枝的心上:
“午记者?”他微微停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疏离的疑惑,“预约采访?”
午记者?预约采访?!
这冰冷而客套的称呼,这刻意划清界限的姿态,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灭了午轻枝心中刚刚燃起的所有不切实际的希冀和翻腾的情绪!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愤怒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
她猛地从口袋里掏出那枚攥得温热的戒指,几乎是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举到了顾琛眼前!冰冷的铂金素圈在休息区明亮的灯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芒!
“顾总监!”午轻枝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尖锐,“采访?我没兴趣!我是来还东西的!你的‘重要私人物品’!”
她的目光死死锁住顾琛的眼睛,一字一句,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
“这个戒指!还有那个房子!顾琛,你告诉我,这到底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