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谋全回头看了一眼，周沐沐有心想走，却因为云懿满脸杀气而不敢妄动。
“斩草除根，除恶务尽，这个道理钦差大人应该明白。”
何谋全苦笑，说道：“昔年我在京师之时就已经认识她了，那时周府家教极为严厉，她并未做出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此番与我为敌，想必也是周延益的严命，她身为周延益之女，岂敢抗命？”
“是不是周延益就算准了你这一点？”云懿寒声道。
没等到何谋全回答，周沐沐凄厉一笑，看着何谋全，说：“大学士，你能有此情谊，我已然知足，可我从小学武练剑，又岂是坐以待毙、苟且偷生之人？”
说完，她从地上撑着站了起来，缓缓举起玉笛，指向云懿：“我来领教云姑娘神功！”
语毕，手中玉笛凭空打出一道寸许粗细的凌厉真气，直奔云懿。
云懿无言，手中剑提起，剑光闪过。
“你命休矣……”何谋全哀叹一声，无力阻止的他只好捂住双眼，不忍心看到周沐沐血溅当场的场景。
也许今夜就是她的死期了。可惜，经年未见，再见，就是生离死别！
“砰！“两人相遇。
毫无悬念，周沐沐玉笛被打飞，整个人如稻草般飞出，重重的摔在地上，大口咳血。
看样子，十条命已经去了九条。
云懿捡起周沐沐的玉笛，朝她走过去，就在何谋全以为云懿要痛下杀手的时候，云懿却说道：“周沐沐已经死了。”
随即转身，轻功施展，月光下，仿佛蟾宫仙人；几息后，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下。
“来人，抬担架来！”何谋全转身朝城楼吼了一声，然后快步走上前查看周沐沐的情况。
她双眼紧闭，呼吸微弱，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微微颤抖。
何谋全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抱在怀中，满脸痛惜。只见她左手手背肿大，全是淤青，嘴里还在咳血，口中流出的血已经在脖子、下巴周围凝固了。
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呼吸在，与死人没有区别。
眼下周沐沐重伤，何谋全也不敢让她的属下带她走，一者晋州战乱数年，千里无鸡鸣，除了一座晋阳还算正常外，其他地方都很荒废，不一定能救活她，说不定还没等她到京师，就在半路病亡了。
二来，这些江湖亡命之徒，万一见周沐沐重伤，趁机将她……
最后则是，晋阳之行，她一无所获，按周延迟益的秉性，肯定会严厉惩罚她。
层层考虑之下，何谋全决定将她留在晋阳，等她伤势再无大碍，再让她走。
“大人，担架到了！”身后一名兵卒跑上来，朝何谋全报告。
见担架到了，何谋全抱起周沐沐，朝担架走过去，将她放在上面，随即又对这兵卒吩咐道：“把她送到刺史府，叫大夫来治。”
“诺！”
两人抬着周沐沐，匆匆而去。
“这个何谋全，身边都是高人呐！”贺隆臣仰天叹道：“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竟能斩杀尹籍。”
贺隆臣麾下的副将拱手说道：“将军，依属下看，这五边怕是……”
闻言，贺隆臣捋着胡须，喃喃道：“不见得……”
看城头，楚风及手下几个头目已经率兵击退了那几百个攻城的“汉兵”，何谋全一剑败三大高手，周沐沐又先后被尹籍、云懿重伤，已无一战之力，攻城的几百人军心涣散是必然的。
这些由周沐沐带来的人，都在晋阳东门外愣着，进攻不是，撤退也不是。
“怎么办？”
“少主生死未卜，而且看样子何谋全已经整合了晋阳城内，姓杜的不一定敢打，咱们撤吧。”
“不可。”有人插话道：“大事未定，城内现在也是一盘散沙，他们会听何谋全的？不过是因为何谋全武功高强而屈服罢了，只要咱们杀进去，内外汇合，晋阳必然拿下。”
“就凭咱们？不到一千号人！”
“别忘了杜将军，周相可是他的恩师。”
……
这群人中，几个小头目议论纷纷。而在一旁观战的杜至焕，此时心绪十分复杂、纠结。
何谋全的心腹、高手如今全部重伤，而且他本人就在自己面前，这是斩杀何谋全的绝佳机会。
如果能杀了他，东园多半能重新夺回五边重镇，皇上再也拿东园没有办法了。因为此地距离京师不过七百余里，如若出兵京师，朝发夕至！
而他自己不但没事，还会被周延益加官进爵。
但如果杀不了，他的命从此就不在自己手中；东园败，他会被满门处斩。或者东园和皇上妥协，他还是难逃一死。
所以尽管杜至焕早已经安排了几十名神射手瞄准何谋全，却一直没敢下令放箭。
杜至焕受周延益大恩，可以说没有周延益就没有如今的杜至焕，而今何谋全眼见就要主政五边。要真如周沐沐所言，皇上要对周相动手，自己如何选择？
站自己的恩师，就要向何谋全动刀兵，如若后面皇上取胜，自己就是谋反，有违臣子之道，也定无活命之机。
站皇上，坐视恩师被杀？杜至焕自问，良心难安。
“将军，周姑娘的属下求见！”一名校尉上来朝杜至焕汇报道。
杜至焕眉头微微一皱，沉吟少许，道：“让他来见本将。”
少许，一名相貌俊朗的男子穿过人群，走到杜至焕马下，拱手拜道：“在下江易，拜见杜将军。”
杜至焕看了他一眼，挥手道：“免礼。你来见本将，何事？”
江易说道：“将军，你足足有一万悍卒，只要你一声令下，在下再带人配合，顷刻就能斩杀反贼何谋全，夺回晋阳。如此天赐良机，将军还不动手？”
闻言，杜至焕眉头微微一皱，有些讨厌江易这副口吻。不过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良机，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正当他要挥手下令之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凝重而平静的声音。
“杜将军，这盘棋太大了，你赌不赢的！”
杜至焕回头一看，是贺隆臣，杜至焕不禁愣了愣。
贺隆臣策马上前，环视杜至焕及其身边众将，说道：“何谋全被杨督赶到威风营，知道情况不妙，先下手除掉了万成策，计夺威风营兵权。随后又知道杨督设计在西平大营杀他，所以他反其道而行之，潜进城中，生生在刺史府的层层守卫中杀了杨督。他又知道你我等晋阳大营各营的将领会来，于是先控制了城中文武，重兵防守东门。
你只要看一看东门城楼上的架势，就知道楚风已经被他拿捏住了。而后，周沐沐出现，何谋全一剑败三大高手，激战周沐沐，不敌。随即，那白衣女子杀出，尹籍、周沐沐一死一伤。
无论是尹籍还是周沐沐、何谋全，或者那个白衣女子，杜将军自问，能在他们手下走几招？
所以你现在要动手，你觉得他有没有准备?他怕不怕?”
杜至焕听完了贺隆臣的话，一时竟想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哑口无言。
江易却说道：“贺将军，何谋全已经是强弩之末，此时动手，正是天赐良机。”
贺隆臣看了他一眼，冷哼道：“军中之事，由本将决断。”
江易也不生气，拱手拜别，说道:“诚如是，在下并未想过代将军决断。事已至此，既然将军已有打算，在下这就告辞。”
说罢，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