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是杜至焕这么干,当兵的给他们建宅子,别人还不好意思拒绝。
堂堂朝廷有编制的官军,居然还兼职打工人!
何谋全无奈一笑,感慨道:“杜将军好手段,本官佩服。”
然后看向徐定诏,示意他也说一下武山营的情况。
不过徐定诏却遮遮掩掩,欲言又止。
“徐将军但说无妨。”何谋全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徐定诏这才嘟嘟囔囔的说道:“不瞒大人,武山营的粮饷除了晋阳大营拨的那一部分,剩下的缺口主要靠抢……”
闻言,何谋全脸色一变,徐定诏见何谋全突然变色,不敢再说。
深呼吸了一口气,何谋全挥手,道:“你继续说,本官说了,但说无妨。”
何谋全之所以没有发作,乃是因为他知道徐定诏是堂堂大丈夫,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不会去干那些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事。
徐定诏见何谋全让自己继续说,于是道:“一来武山营一万多弟兄,人嚼马咽,本来就所需甚巨;但是晋阳大营拨付的粮草只够三四千人的口粮,之前,营中顿顿熬粥,一天吃一顿,好些弟兄都饿出了毛病。二来,武山营将士抢劫成性,屡禁不绝,末将之前还斩了十几个,以儆效尤。但根本管不住,饿急了,弟兄们也顾不上军法了。偷抢,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为何不组织屯田?”何谋全皱着眉头,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徐定诏苦笑,道:“武山营不像西平、先岭等军,是固定驻扎。武山营和威风营、陷阵营随时都要听候刺史府、总督府调令,东征西讨,肃清中小股流寇,往往上一处土匪剿了,就要立刻动身去下一处,根本没有常驻地,屯田之事,有心无力呐。”
何谋全知道他没有撒谎,诚如是,在晋阳五大营中,武功营和西平营、先岭营是常驻军,作为保卫晋州首府晋阳的常备武装。
陷阵营和威风营、武山营则作为剿匪的中坚力量,承担着最重的作战任务,四处出击扫荡,脑袋别在腰上,实打实跟流寇土匪干。
如此一来,如贺隆臣那样屯田或是杜至焕那样当打工人,都不可行。
军饷补给不济的情况下,为了完成作战任务,保持军队战斗力,徐定诏只有默认麾下士兵的抢劫行为。
虽然情有可原,可这样干,跟土匪流寇有什么区别?
“唉……”何谋全扶额叹息,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办了。
如此看来,威风营肯定之前也抢过,陷阵营也不用说。
晋阳五大营的军队,分成了屯田派和打劫派。
“大人?”徐定诏小声喊道。
何谋全摆摆手,捂着脸,淡淡道:“我想静静。”
顿时,大堂里沉默良久,气氛一下严肃了下来。
良久,何谋全才出声道:“谁是晋阳粮草兵备佥事?”
堂下众人面面相觑,左顾右盼,少许,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来,拱手道:“下官赵节平,晋阳粮草军械兵备佥事。”
语气中,有几分颤抖,恐惧,他怕何谋全因此要治罪于他。
其他的文武官吏见状,则充满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因为他们都在等着看,看谁是第一只被杀的鸡。
“赵大人不要害怕。”何谋全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温柔,问道:“晋州户口数百万之巨,千万百姓,便是一个晋阳城,都有百万人口。按这个人口数目征收赋税,也足以养活晋州所有兵马了吧。”
“可为什么连晋阳五大营的粮草军饷都供应不上?”
何谋全有些不解,按理说,晋阳作为晋州首府,晋阳大营又是剿匪的中坚力量,朱茂贞与杨和不至于连晋阳大营的粮草都克扣。
“回大人的话。”赵节平说道:“定初元年四月,户部兵部工部刑部及大理寺、铁鹰卫士联合发布诏令,严令各州均不许从本州赋税徭役征收数目中拨付本州驻军所需粮饷军备,各部刺史在册府兵军饷及作战军械、粮草、徭役等靡耗,由朝廷供给,违者革职查办。”
何谋全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朝廷国库连年亏损,为何还不许各地赋税供养军队?
赵节平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上月初九,皇上再次下旨严命,大汉各部刺史、州郡县,除节度使外,严禁刺史、郡守、将领自行筹措军粮饷、兵备损耗,各地所征收的赋税、租庸调收入必须全部、如数如期押送至京师。”
“大人呐,不是下官不给,朝廷严令在前,下官不敢抗命。”
赵节平苦笑,平时那些将领时常跑到衙门里来要粮,要钱,他有是有,可没有朝廷的命令,他一个子儿也不敢给。
要是给了,年底户部派人来查账发现数目不对,自己就得吃官司。
听到这,何谋全也算明白了;正是因为国库没钱,所以刘玄以及朝廷各部才会严厉禁止各州供养部队。
必须先把钱收上来,统筹兼顾,再宏观调控,实现朝廷财政收入的再分配。
反之,如果军政民政税政等全部落入了地方手里,难保地方州郡不会做大,形成尾大不掉之势;二来,也会加重朝廷的财政危机和赤字规模。
到时候形成政治经济双重死循环,朝廷积重难返,加上蛮族入侵,流寇四起,内外交困之下,大汉恐有亡国之危。
这是一步险棋,但同时也显示了以皇帝刘玄为核心的中央政权,颇有壮士断腕、刮骨疗伤的决心。
不愧是统御四海八荒的大汉天子,果真是高瞻远瞩,高屋建瓴。
感慨一番,何谋全又道:“如今高迎风大军压境,总不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吧,赵佥事可有良策?”
“此事……”赵节平沉吟道:“下官倒是与同僚们商量了一个可行的法子,只是有些……”
“说来听听?”何谋全来了兴趣。
“唉……”赵节平欲言又止,显然在担心着什么。
何谋全看出了他的窘迫,对此,何谋全轻声安慰道:“赵大人不要担心,只是说来听听,可行就行,不可行就当没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