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延益生怕刘玄反悔，忙不迭地点头：“皇上放心，臣定不会冤枉了谁！”
“好，那就去吧。”刘玄微闭了双目，重新倚靠在龙椅上，淡淡道：“朕有些乏了。”
“老臣告退。”
周延益心满意足的出了门，一脸春风，甚至还哼了几句小曲儿。
然而，周延益刚走，刘玄就睁开了眼睛，朝屏风后吩咐道：“把铁鹰卫士掌刑房、缉事房的秉笔、佥事都叫来。”
“是。”陈洪应了一声，又问道：“主子爷，需要他们带什么东西吗？”
“不必提。”刘玄倚靠着，淡淡道：“朕要看看，他们带不带，带什么。”
“是。”
“等等。”陈洪刚走了几步，刘玄又开口道：“叫文华殿杨大学士来。”
“是。”
点头称是后，陈洪朝外唱道：“皇上口谕，召文华殿学士杨嗣昌觐见！”
通传完了以后，陈洪才一路小跑着朝铁鹰台而去。
一路上陈洪眼皮直跳，总感觉这两天要出大事，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有问题。
陈洪走后不久，一个身着灰袍的中年男子在太监的带领下进了文华殿，他眼神深邃如水，仿佛能看破一切虚妄。
被刘玄召见，他并不惊慌，反而在心中有了新的谋划……
“臣拜见皇上。”杨嗣昌恭恭敬敬行了一礼，但眼睛却悄然抬起，打量着刘玄的脸色。
刘玄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样；看起来非常像一个昏君，听到杨嗣昌的声音，刘玄将刚才在文华殿中议论的事大致讲了一下，不过省去了很多。
杨嗣昌听得也很认真，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心中分析；刘玄说完以后，缓缓从龙椅上坐了起来，喝了一口茶，看着杨嗣昌道：“老师，你怎么看？”
杨嗣昌却明知故问：“什么怎么看？”
“老师还装糊涂呢？朕问你何谋全的事。”
杨嗣昌沉吟少许，反问道：“皇上答应周延益去查找何谋全行刺杨和的证据，如果周延益真找到了，皇上当如何？”
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杨嗣昌很清楚东园党人的作风，周延益这些伪君子，最擅长的就是凭空捏造，无中生有。
就算没有证据，为了对付何谋全，恐怕也会编造出像模像样的证据。
要知道，三司的人，几乎全是周延益的。
刘玄想了想，说道：“除掉杨和，是朕默许的，就算有人证物证，朕也会让其消失；但关于何谋全近期所为和私自募兵这件事，朕也想知道。”
“朕还听说，他身边那个神秘女子，貌似是徽州宣武云氏的幸存嫡女。”
“什么？”杨嗣昌眉头一皱，有些惊讶道：“开国九王云王的嫡传？”
刘玄没有点头，只是说道：“报上来的说疑似长房一脉，但据朕所知，云氏族人大多在宣武一战中战死。随后黄贼破城，首先攻进了云庄，将云氏近万族人屠戮殆尽，之后就是众所周知的宣武大屠，封城三日不封刀。”
“另外，这些年各地官府也没有收到有云氏幸存族人的消息，否则朕早就知道了。”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按当时的情况来说，云氏根本不可能有人能逃出来，何谈一个弱女子？
就算能有一两个逃得出来，应该也会和官府联系，不至于半点消息没有。
杨嗣昌皱着眉头，正在思考的时候，刘玄又说道：“如果她真是云氏的嫡女，为什么会跟何谋全在一起？而且何谋全不告诉朕？”
“皇上。”杨嗣昌说道：“你让周延益调察杨和遇刺一案，应该也有调查这个女子身份的原因吧。”
“当然。”刘玄脸色冷了几分，深邃的眼神和杨嗣昌对视：“朕觉得铁鹰潜龙台的铁鹰卫士也不对劲，好像对朕隐瞒了什么……”
越听刘玄说，杨嗣昌心里就越不对劲；此时的杨嗣昌，心情十分复杂。
代天巡守晋州、协理晋阳剿匪事宜的人选是自己挑的，换句话说，何谋全去晋阳是杨嗣昌保举的，虽然也有刘玄默许的成分。
如今何谋全十分能干，已经夺取五边总督，他自然欢喜；但另一方面，何谋全在立下汗马功劳的同时，发展的又显得太快了，说得难听点，何谋全已经对刘玄、朝廷构成了一定威胁。
可以说，此时的杨嗣昌对何谋全是又爱又怕。
沉默了一会儿，杨嗣昌说道：“消息还待查证，也许是周延益胡诌的，皇上不要太过担心。”
刘玄皱了皱眉，“如果他私自募兵，隐瞒云氏嫡女身份不报的事情是真的呢?”
“也许是另有隐情，何谋全或许有他自己的苦衷……”杨嗣昌缓缓道：“反正，仅凭这件事就猜忌他有不臣之心，是不妥的。”
“当初你把他放出去，还说让他拉出十万兵马，皇上你忘了？”
“当初信得过，现在就不信了?”杨嗣昌教训起刘玄：“皇上与何谋全从小一起长大，不是兄弟，胜似血亲，莫要因为区区两千兵马一个女人而失大。”
“朕也知道……要是他没什么，朕这么做就寒了他的心。所以才让东园去查，反正他们是死敌，若是动用铁鹰卫士，他就该知道是朕的意思了。”
“皇上圣明。何谋全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皇上好好待他是应该的。但在皇权面前，什么父子夫妻兄弟君臣情分都要靠边。就目前来说，东园一家独大，但徐党残余、不站队的清流士子、北岩官士还有铁鹰卫士也都能影响左右朝局，就看皇上如何制衡了。”
杨嗣昌说这话，意思也是暗示刘玄暂留东园，以防何谋全做大。
但是在这一点上，刘玄没有听他的。
“老师，朕以为……“刘玄从龙榻上坐起，颓然慵懒气息一扫而空，双眼露出寒光，斩钉截铁道：”东园已经烂透了！天下士子，东园独占泰半，上到三司六部，下到各部刺史州郡，一半都是东园派系！贪赃枉法、道貌岸然、残害无辜、结党营私，无恶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