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谋全道：“朝廷在这的兵马只剩了几万人，高黄二贼，少说也还有十来万人，没得打了。”
云懿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怎么办？”
“皇上没有旨意，我总不能扔了几万人跑吧，肯定还得继续打咯。”
“万一高迎风犯傻，我打退他了呢？”
“二贼又不是傻子，就靠人命堆，你也堆不过。”云懿摇头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会徒劳无功。”
“所以我觉得悬，我很有可能会死在武定。”
何谋全点头，系好她内衫的衣带，给她穿好下裤后，就开始给她穿外袍。
云懿从何谋全怀里慢慢坐了起来，看着何谋全说道：“既然胜利无望，那我们回晋阳，重整旗鼓。”
何谋全摇了摇头，道：“我原本是打算去湖口郡长宁县的，毕竟那里是高贼的后方要地，可现在看来，烧了那些粮食也没用。”
“二贼只需要再跟我们打一仗，彻底击溃我们这点兵马，就算没了粮食，也可以长驱直入，直奔晋阳。”
“晋阳拿什么守？守不住的。我们就算回去，早晚也得逃。”
说到这，何谋全有些绝望了，哪怕歼灭了十余万流寇，但二贼主力仍在，倒是自己，人都打得差不多了。
这场战争，根本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可现在前原卫接近一座空城，你总要想想下一步怎么办吧。”
“在想。”何谋全脸上露出一阵阳光笑容，说道：“我都想好了，在二贼来前原卫的必经之路上，找个地方设伏。”
“这……”云懿沉吟少许，“这不是送上门去么？”
……
穿好衣服，备好马车，送周沐沐、云懿上了马车，何谋全命洪相封驾车，自己也翻身上马。等到了东门城门口，诸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贺隆臣骑马上前，拱手问道：“大人，是否按原定部署，进攻长宁县？”
“不了。”何谋全摆手，道：“我们这点人马，拿了长宁也没用，必须伺机重创二贼来前原卫的主力，才有希望结束武定战事。
洪承武、严道、于为年等人脸上露出喜色，“可是腹有良策，胸有成竹了？”
“良策谈不上。“何谋全看向洪承武，问道：”老哥，你的骑兵还有多少？”
“还有足足两万，兵强马壮，可堪恶战。”
这次攻打前原卫，洪承武的骑兵虽多，却没怎么发挥作用，毕竟宝贝的骑兵总不能拿去当步卒打，去攻城吧？
只能破城以后，冲进去厮杀一番，因此基本没怎么损失人马。
倒是何谋全之前从各军抽调的一万七千余骑兵，被洪承武遣散后，回了各自营中，在后来的恶战中，损失惨重。
已经形成不了相当的建制，更别说单独作战了。
“还有两万……”何谋全复述了一句，又问道：“各部探子可有最新情报？”
“有。”于为年拱手道：“大人，我部探子刚刚回来了一批，打探到，二贼的兵马已经到了公主县附近，正沿着徐店向前原卫开来，前锋先头兵马，估计中午就能到。”
“高贼敢走徐店？”贺隆臣脸一黑，凝声道：“这一带虽有官道，是通往前原卫最近的路，但一路山高林茂，峡谷纵横，他就不怕中埋伏么？”
“高贼肯定不怕。”何谋全冷冷道：“非但不怕，在急于歼灭我军，担心我军跑了的情况下，高贼反而希望我们埋伏，与他交战，毕竟他的兵马远远多于我们。”
这话一说，诸将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二贼摆明了不怕你，管你什么花花肠子，他都不怕，这该怎么办？
沉默间，左光先打破了寂静，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话分两头，再看高进。
自败逃前原卫，高进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回去面见高迎风。
高进就不信，高迎风会把自己这个亲大儿子给杀了，他就不信高迎风能下得了这个手。
而且，他自己还有一个计划。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哼哼，父王，孩儿只有对不起你了。
做好了决定，高进孤身一人，避开官军哨探和有地主武装力量的地方，悄然摸向郦郡，走的也是前原卫、徐店、黑寨的路，与高迎风相向而行。
因为在高进看来，以父王得知何谋全主力出现在前原卫的消息，肯定会率全军迫不及待地与何谋全决战。
这条路是到前原卫最近的路，走其他的路，不是浪费时间？
何谋全七月十八日晚上赶到前原卫，当夜攻城，十九日下午攻占内城，拿下前原卫全城；高进也是十九日下午跑的，到了今天七月二十，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
加上一路被虎豹豺狼追赶，种种恶斗、亡命奔逃，等到了徐店附近，已经饿得看不清东西。
不过他总是好运的，就在他感觉双脚如铅灌般沉重，已经快要倒下去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位打柴的农民。
这农民见他头发乱如鸡窝，浑身血迹，脏乱不堪，刚想问问咋回事。
结果一看这人手里还捏着一把满是缺口、沾满了血肉的剑，身上还穿着甲胄，恐惧害怕当时就挤满了这农民的脑海。
武定到处在打仗，便是住在深山里的乡民，也有所耳闻。柴夫见了高进，暗道莫不是西边逃来的大兵？
我的乖乖，碰见当兵的，是会丢了小命的！柴夫都没敢细看高进的长相，赶紧退后，转身就准备走。
“老乡！别走，别走……”高进杵着剑，蹲在地上，有气无力的喊道：“有没有吃的？干粮也行，本将……”
话刚出口，高进反应过来不对劲，忙改口道：“本人将饿死了，老乡给点吃的！”
说完，高进心里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没想到我高进也会有乞食这天，没死在鞑子手里，没死在官兵手里，反倒要成了一个饿死鬼。
那柴夫听见高进这么一喊，仍是无动于衷，却暂停了脚步，站在原地问道：“你、你是不是当兵的……”
“老乡别误会，某家是逃难过来的，家里本来有几分田地，却不想遭了流寇。”高进说道：“这剑跟盔甲，都是某家在战场上捡来防身的，你是不知道，那里死了有多少人！”
“西边一直在打仗，你还敢去战场上刨食？”柴夫捏紧手里的柴刀，又问道：“那你是西边哪里逃来的？”
“前原卫，贼王高迎风的儿子高进亲自率兵八万！别提了，前原卫的官军都被杀完了。”高进连呼晦气，又喊道：“能不能给点干粮啊？我用盔甲和这把剑跟你换。”
柴夫连连摆手，“盔甲谁敢要啊，私藏这玩意儿被官府发现，是要掉脑袋的！”
“那某家用这把剑跟你换？等某家逃出去，到了亲戚家，再给你买个女人，怎么样？”高进哀求道：“我路上遭了吃人大虫，追了我几里地，身上也受了不少伤，现在又累又饿，身上又痛，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