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宅位于寻常巷陌尽头深处,一进一出,装修简朴。
虽然比较小,但胜在宁静,足够夫妻两口子住了。
如今社稷动荡,朝廷财政困难,刘玄早已下旨裁撤各项不必要的供奉,又大力削减了宫中一应吃穿用度,何谋全位列三公,刘疑作为皇族长公主,当然也应该节约简朴。
定下来以后,何谋全与之签订契约,随后交付租银。
中介收了银子,随即把钥匙给了何谋全,之后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便千恩万谢的离去了。
“服务态度倒是挺好的。”
腹诽了一句,何谋全转身朝客栈走去。
今天早上刘疑特别贪睡,何谋全回来时,她还没起床。
“起床了,房子已经看好了,咱们这便入住去。”
刘疑缓缓睁眼望向何谋全,一脸慵懒,像一只冬天晒太阳的懒猫。
“催什么,今天又没事。”
“要搬家,赶紧的。”
何谋全把她往起来拉,刘疑虽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
穿衣下床,更衣打扮完毕,夫妻二人带着林不语出了门。
林不语双目明,眼睛上缠着白色的布带,这些日子都是刘疑拉着她的手带她走路。
将其留在摘星楼中,刘疑并不放心,于是便带着她来到了临江,毕竟她是刘疑唯一的师妹。
说是搬家,其实也没什么可搬的。
三个人的东西并不多,何谋全的家当都在京城侯府,刘疑有三处住所,摘星楼,京师皇宫,临江公主府,嫁给何谋后,便搬到了灵州侯府,所以此时也没什么东西。
两人只有一些换洗衣物,三把剑,几方官印,数块腰牌。
林不语带了一剑一琴,以及一些私人物品,所有的东西加起来,只装了一辆马车。
雇来运东西的马车走前,三人步行其后,步伐悠闲。
当天下午,何谋全和刘疑搬到了新家,收拾打点了一番,何谋全又做了晚饭。
有了烟火气息,这小宅院也终于有些家的味道了。
几天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二月初九这天。
陈阀使团抵达临江,马队前后长达二里路,所带金银及奇珍异宝无数,声势极为浩大。
如此高调朝圣之举,震动临江各方势力。
看来还是临江朝廷威望更甚,否则陈阀断断不会这般行事。
太常寺接待了陈阀使团,但由于朝廷初迁临江,各部衙门的官署都还处于建设安置当中,故而太常寺并不能为陈阀提供住宿。
陈远成表示无妨,随即率人下榻临江最好的客栈。
当天下午,内官前往客栈传旨,陈远成、陈橘白、陈少元、陈玄音四人奉诏入宫。
天子下旨设宴款待陈家诸子嗣,当天晚上,天子亲自到场,与陈远成等人亲切交谈,刘疑、刘道之、刘仙之、平安公主、清平郡主等皇族宗室陪同,并与陈阀四子同饮。
何谋全,邱秉真,萧圣良,赵克礼、崔世虎、王元垂、韩令孜、陈长廷等百余位内外文臣武将于殿右按官位依次落座,他们这些并不说话,只是各自吃菜饮酒。
开国时,太祖高皇帝分封异姓九王,豪言与之共治天下。
故而九阀门阀地位尊崇,其嫡长子几与储君平起平坐,刘玄尚未继位时,见了云懿、赵乐令、陈远治、白立秋四人,也得叫一声兄姐。
及至天宪,云阀覆灭,开国九王只剩赵、陈、白三阀。
面对内忧外患的国势,刘玄依然要借助三大门阀的力量,所以才会如此隆重对待。
当然,四阀也对得起刘玄的礼遇。
天宪十八年,赵阀长公子赵乐令率军与蛮族战于桃树林,力战殉国。
天宪十九年,云阀长公子云定于沐雪崖大战中壮烈殉国,天宪二十年,黄温攻入宣武,屠城十日,云庄被踏平,云阀上下除云懿寥寥几人逃脱以外,尽数被杀,或被俘。
天宪二十二年,蛮族大军叩长城,白阀嫡长女白立秋率五千孤军坚守望夫山,激战五天五夜后全军覆没,白立秋亦尸骨无还。
自蛮族与汉廷的战争打响以来,三阀死的人岂止这些?以上只是其中典型的代表。
即使是现在,三阀的精英才俊仍然坚守在通州前线与朝廷大军配合作战,若无他们强力增援,只怕蛮族大军早已越过通州了。
仅靠刘植所部北疆军,根本守不住。
长城会战,天地关战役,灵宝关战役,就是最好的证明。
三家有功在先,加上刘玄又迎立赵阀之女赵乐桑为皇后,故而皇族与门阀的关系更近了。
由于嫡长子陈远宗在通州前线抗敌,故而陈阀派出长房次子陈远成,以他为首代表陈阀,陈阀一众长辈虽然没有亲临,但意思已经很足够了。
陈远成、陈橘白、陈少元、陈玄音均是陈家四房嫡传,在陈朝志、陈朝进等人都在前线领兵打仗的情况下,由他们这些嫡系后人出面很合适。
而且四子齐出的盛况,其分量也丝毫不比陈阀之主陈朝志亲临轻。
宴会上,陈远成代表陈阀发言。
他先是代表陈阀上下向天子问圣安,恭祝吾皇万岁,随后将带来的礼物念了一遍,什么金银玉器,什么奇珍异宝,什么古董字画,不胜枚举。
献礼完毕后,陈远成陈述君臣大义,痛斥东园群贼罔顾圣恩不忠不孝颠倒黑白的无耻行径,再划清界限,表示陈阀决不会与乱臣贼子为伍。
之后,陈远成又严正申明陈阀将一如既往地奉刘玄为汉朔正统,同时永记太祖高皇帝对陈阀的开阀之恩及历代先帝对陈阀的恩赐奖赏。
陈远成神采飞扬,引经据典,慷慨陈词,所言引得群臣侧目,刘玄更是数次称赞。
但这些话对陈长廷、邱秉真等人来说,不过是陈词滥调而已,这些个门阀世家,来京朝圣大抵都要说这些场面上的话,见怪不怪了。
站在皇帝面前这般发言一番,陈远成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他本就相貌英俊,又如此有才华,堪称不可多得的才俊,难怪年纪轻轻不过二十就能代表陈阀朝圣,他的这些表现也引起了部分皇族女子的注意。
如此才俊,是我要嫁的良人。
一些朝臣也动了心思,待宴会散去,定要和这后生好好聊聊,问其是否有婚配,若是没有,那正好,老夫膝下有一女,德才兼备,与你正般配……
何谋全倒是听得津津有味,这些个世家门阀,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嚣张跋扈,他们能成为与国同寿的门阀,的确有过人之处。
眼前的陈远成如此优秀,却仅是陈阀长房次子,可想而知陈阀这一代继承者有多厉害。
想到这,何谋全心中不禁感慨。
无论哪个世界,哪种社会形态,人才都是最重要的。
开国九阀到如今只剩三阀,这三阀凭的什么?凭的正是源源不断的人才,故而才能傲立四百年不灭,反观那六家,早已湮没在历史长河中。
陈远成见何谋全摸着下巴,笑意盈盈,听得十分有味,于是多说了一些话,而且还把马屁的焦点转移到了何谋全身上。
陈远成对何谋全拱手见礼,明知故问道:“这位就是何少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