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厅,悠扬的钢琴响着,苏沫喝着咖啡静静地听着。
电话里陆炎说,他等她很久了,这一次让自己等他来见。
轻轻笑了笑,其实她很想说,我也等了很久。是从什么时候呢?还记得那一天,好像奇怪地很。那一夜总是失眠,就听见了从隔壁小区传来轻柔的钢琴声。比这咖啡厅的要青涩,初始不够熟练,但也足够优美。
也是从那一夜起,苏沫陪伴的隔壁的琴声,倾听着,感受着,畅想着,欢喜着,虽然不知道琴声是谁弹出来的,可也真切的喜欢着。
自那以后每一个被阳光温柔拥抱的早晨,苏沫的青春里多了一个人。虽然刚转学不久,陆炎的名字就在镇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继承了家族优良的基因,无论学业还是才艺,总能拔得头筹,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苏沫则与陆炎形成鲜明对比,她平凡而内敛,学习成绩平平,总是默默无闻。然而,她内心却隐藏着对陆炎的深深憧憬。
他们的家隔着一条马路,她家是所谓的待拆的贫困区,而他的家,是新兴的别墅区。同一片蓝天下,阳光在那边是温暖和煦的,在这里是刺眼燥热的。
那年初一,他们同班。
课堂上,老师提问时苏沫常常答不上来,成绩时常拖班级后腿,被老师叫到办公室批评,有时全班点名念分,这也让她在全班同学面前感到丢脸。
回家路上,他总是意气风发地骑着自己的山地自行车,从她身边飞驰而过,而她总是慌乱地奔跑在学校和家之间来回,就是为了多几分钟回去画画的时间。
这种情况在一个美术课上发生了一点点改变。
那天,美术老师布置了绘画任务,苏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细致地描绘着眼前的静物。当她的作品完成时,连平时对她不甚在意的老师都惊讶于她的才华。老师在全班前高调表扬道:“同学们请看看苏沫的作品,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咱们班还有你这样的高手呢。你们能相信这是一个初学者画的吗?苏沫,你的才能很宝贵,要继续好好发展。”
同学们纷纷围观苏沫的画作,议论声此起彼伏,有的赞叹,有的嫉妒。陆炎也走过来,他凝视着画作,然后转向苏沫,眼神里满是欣赏:“确实挺好的。”
苏沫羞涩地低下头,心里却是久违的甜蜜和自信。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在画画上得到认可而感到如此开心。
升旗仪式上,全校师生整齐列队,国旗冉冉升起,苏沫和陆炎肩并肩站立,早晨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留下斑驳的影子。做广播体操时,苏沫偷偷观察着陆炎,她喜欢他专注的每一个动作,即使是简单的伸展和转体。
课间,校园广播响起,苏沫的心情随着音乐和通知起伏。她偶尔会投稿给广播站,虽然不曾面对面,但她的文字通过空气传递给每一个人,包括陆炎。交作业时,她总是很积极,为了不让陆炎收不齐作业时受老师的批评,也会催同桌早点交。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默默关心。
暗恋的苦涩,像是秋日未成熟的果实,带着一丝酸楚。苏沫时常在人群中寻找陆炎的身影,每当他与其他女生谈笑风生时,她的心便如被细针密密刺过。她学会在陆炎走过时低头,却用心感受他带来的每一丝气流。她在笔记本上无意间写下他的名字,然后又匆匆涂掉,生怕被人窥见心中的秘密。
记得有一天下午,苏沫无意中听到女同学们讨论陆炎和某位女同学的亲密相处,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她的心会默默低沉,一种说不出的伤心和失落充斥心头。她默默地走开,心中泛起阵阵酸楚。可是那些话一直萦绕耳畔,总让人烦闷不堪。
也许这,就是属于青春多愁的悸动吧。而青春的到来,也带着另一个烦恼。还记得是星期一的晨读,苏沫惊恐地发现自己初潮来了,那个时候她一点准备都没有。惊慌地坐在座位上,眼看着同学们都出去升旗了,可她已经感受到了裤子湿了一大块。偷偷起身后发现连凳子都是红的。她在教师里里手足无措,从没人告诉她遇到这种事情该如何处理。怎么办?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陆炎作为班长来教室找她,催她赶紧升旗去,老师在点名了。可是当他看见苏沫满脸眼泪的样子,也发现了她似乎发生了事。
苏沫不安地坐着,这是唯一一个能帮忙的人,可是她不好意思开口;“对不起,我现在,不方便去,你能帮我跟老师请个假吗?我需要回家一趟”她红着脸挤出了这么几句。
陆炎犹豫了一下,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放在苏沫桌上:“好。”然后就跑出了教室。
教室里只留下苏沫一个人,于是她赶紧起身,把陆炎的外套扎在半腰上,遮盖了大半的裤子。然后用自己的袖子赶紧把凳子上的血擦干净。做完这些之后就一路不停地跑回家了。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她以为,她生了重病,病到大出血,她还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命就要结束了。在家里的卫生间,她哭的更难受。止不住的血时不时地流下来,她害怕没没有办法,只能不停地往内裤里放卫生纸,可是不一会儿就湿透了,她又找了一件旧衣服,剪成小布条,厚厚地叠在裤子里。
等到把自己收拾完,她缩在房间里,思考着这个贫穷的家能不能承担地起一个病人的开销,也在思考着万一自己的病治不好,在生命结束之前,她需要留下些什么,或者说她的遗书该写什么。
等到中午苏沫妈妈回来的时候,接到了班主任的电话,说苏沫一上午都没有去学校,她才被大人发现。她哭着想把好不容易写好的遗书递给妈妈的时候,只见妈妈从她房间拿出来一包卫生巾,扔给她;“都这么大人了,也不注意点,衣服弄脏不要洗的吗?快去收拾收拾吃饭。”然后就面无表情地走了。
所以,她知道自己不用死的那一瞬间,喜极而泣。
陆炎开始作为学生会主席,要开始筹备校艺术节了。
陆炎筹备艺术节时,他几乎利用了所有休息时间,与各班的艺术骨干开会讨论,从选主题、挑节目到排练,他都亲力亲为。他的热情和努力感染了所有人,也让苏沫更加钦佩。
也是在那个时候,陆炎找到了她。
“苏沫,你真的不打算参加这次的学校艺术节吗?”陆炎在放学后的空荡教室里问道。
陆炎找到苏沫,其实是带着期待的语气,“你的画老师都说挺不错的,我们也看过,我们的艺术节需要绘画的人。”他第一次组建艺术节,需要人来设计海报,开设绘画展览,在同学们的推荐下有希望苏沫能担任绘画组组长,带着几个人负责绘画设计的任务。
苏沫刚接受陆炎的帮助不久,这一次陆炎第一次主动寻求她的帮助,所以即使再不愿意,她也同意了;“好的,那我试试吧。”
陆炎组织成员们一起讨论,最终定下来这次的艺术节主题为“岁月的轨迹”。并商量好了需要怎样的绘画设计才能更符合主题。苏沫在不断的画稿改稿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乐。她不但可以展示自己的特长,还能和陆炎共同完成一项任务,即使渺小的她被他耀眼的光芒隐盖,那又怎样呢!
艺术节当天,陆炎的钢琴表演是高潮之一。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优美的旋律让全场沉醉。苏沫站在台下,心中充满了震撼和敬意。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令她心动的男孩,正是每天夜晚在自己耳边奏琴的人。在马路对面的富人区,那声声悠扬美好的曲调冲破了世俗的隔绝,来到了她的耳边,在音乐的世界里,人人平等。
看到陆炎在台上激情地演奏,汗水湿透衣背,苏沫的心便无法平静。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有的人注定,只能远远地在一旁注视,所以也是那一刻,她决定将那份喜欢深深地埋在心底。
年岁越长,苏沫的记忆就越是清晰。课上偷偷望向陆炎的背影,被老师表扬之后自豪的快乐;欣赏他在球场上奔跑的肆意;课间他与朋友打趣玩闹的轻松愉悦,总让她羡慕又有些孤单。
还有那个清晨,苏沫匆匆赶往学校,在教室转角处与陆炎擦肩而过,他刚洗的头发还带着湿气,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香气。那一刻,她的心跳猛然加速,耳边全是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陆炎微笑朝他点头致意,而她只能回一个笨拙的微笑,然后继续前行,内心却是波涛汹涌。
午后的操场上,苏沫静静地坐在远处的观众席上,用手中的画笔记录着他的侧影。而陆炎则在场上,享受着众人的欢呼,旁边的同学们纷纷议论,当她们的话题提到陆炎的名字,她的心中也会不由自由地涌起一股小小的欢喜,仿佛那些赞扬的话也是对她的一种慰藉。
她努力了,很久很久,那个邻家少年才跟她说:久仰大名。才跟她说,我喜欢你。
可是,她真的能接受吗?记忆中那个优秀出尘的少年。苏沫咽下最后一口苦涩的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