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查阅卷宗

翌日一早,熙熙攘攘的声音,告诉着大家都回来了,大家表面风轻云淡,但是只有众人自己心里明白发生了什么。

“皇上岩大人昨夜遭野兽袭击,不幸......“太常寺卿的声音在晨雾中碎成尾音,右将军攥着马缰的指节骤然泛白,青铜马饰磕在鞍鞯上迸出一串火星。人群霎时静得能听见露水砸在草叶上的轻响,唯有太医院院正踉跄着扶住案几的衣料摩擦声,惊起几只栖息在幡杆上的寒鸦。

“唉…甚是可惜…回京要好好体恤家人!”

透过人群,看到死者发丝间夹杂着白丝的人…这个人…

“王爷…好像是那天说这个事情的人之一…”无亦轻轻的在夏瑾身后道。

“……”夏瑾的眉头紧锁,昔日温和的他,仿佛蒙上淡淡的潮湿。

“可是有人故意为难?”

“或许…”

众人纷纷表示节哀,但是众人心里却似明镜,几十号人都如雨夜中的野兽般,伺机而动。

众人的哀悼声还在耳畔,御前总管春霖的尖细嗓音突然扬起:“好了!众爱卿,可要把自己的收获拿出来,头等大事可别忘了呀!”鎏金托盘在阳光下闪过冷光

众人听完都把最后一天的野兽拿了出来。结合前几日的数量,依依清点。

“回禀皇上,经清点,数额最多的是晋王殿下。”户部尚书的声音有些发颤。

“恭喜晋王啊!昨夜下了雨,我们这些人一只都寻不到了!”一男子抱拳道,不知是贺喜还是何意。

“皇上,数错了!五弟才是最多的。”

不知何时,地上有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在夏瑾的袋子旁边。无亦看着这只浑身伤痕的兔子,只觉得心里一阵忐忑。

“哦?那看来奖赏要给我们的齐王了!”

“谢皇上!”夏瑾用余光看着那抹红色的身影,那抹被风吹起了衣角的红影…

“春霖,去取笔墨来让老五写上去。”

无亦看到总管公公缓缓的拿着笔墨走了过来,原来总管公公叫春霖啊,好奇怪的名字。

“二小姐可有什么喜欢的食物?”夏瑾轻声的问着身边的女人。

“我……”张文丞有点诧异,嘴巴张了张,耳垂处却早就红的能滴血:“文丞并无特别的爱好…王爷自便就可。”

只见夏瑾修长的手指握着那细弱的笔,缓缓的写下:春雨绵雪——兔

“总管公公。”

狭长的狐狸眼若有所思的看着这几个字,嘴角带着笑意没多言,把纸送回了皇上的手里。皇上看着这几个字道:“坊间传言果然非虚啊,我们的齐五王如春风丝丝,春雨绵绵。”:

一群人收拾了东西便打道回府了。

——————

雕花槅扇外飘着细若游丝的春雨,张文丞刚跨过门槛,便见父亲端坐在紫檀木案前,茶盏腾起的白烟在他眉间凝成一团化不开的阴云。月白裙角在青砖上洇开褶皱,她屈膝福了福身子,袖中帕子已被指尖绞出细密的水痕:“爹爹唤女儿...“

“文丞啊...“张丞相突然开口,手指捏紧桌沿,青玉镇纸下的宣纸发出细碎的脆响,“近日你与齐王...究竟是何勾当?“

喉间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张文丞垂眸望着父亲石青补子上的獬豸纹路,绣线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女儿...只是寻常往来...“

“寻常往来?“张丞相拍案而起,腰间玉带撞在桌角发出清响,“京中已传得沸沸扬扬!你可知女儿家的清誉比性命还重?他若真心,岂会连句明白话都无?“袍袖带起的风掠过案头,将她鬓边碎发吹得乱了,“还是说...你竟对那高处之人动了妄念?“

张文丞猛地跪下,膝盖磕在砖面上的钝痛混着鼻尖酸涩涌上来。月白色裙裾铺散在青砖上,像团被揉皱的云:“爹爹恕罪...女儿这就去祠堂跪经,抄十遍《女诫》...“话到尾音已细如游丝,指尖无意识掐进掌心。

“只是...你方才想问什么?“

张文丞指尖骤然收紧,帕子上的并蒂莲被揉得变了形:“爹爹...关于母亲...月明湖的尸骨...“

“这个为父早有耳闻,月明湖那挖出来的尸骨,并不是雪儿的!你娘生你难产而故,为父早就痛心疾首,厚葬入坟,怎么可能将她爆尸于那边?你单凭一个戒指,如何能断定那个尸骨就是你娘?”张丞相露出一副悲愤的表情,让文丞脸色苍白。

“好了,你去抄女戒去,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

跪在冰冷的地上,烛火暗淡,文丞的心也凉了下去。

展开信笺的瞬间,墨香混着夜露的潮气涌来。张文丞指尖划过那些字迹,齐王的小楷工整得过分,连仵作报告上的“耻骨联合面磨损度“都写得清晰。烛火映着她微颤的睫毛,眼尾发红像浸了胭脂:“无亦...你说,那些骨头里...会有母亲吗?“

无亦扑通跪下,发簪上的银铃轻响:“小姐赎罪...奴婢斗胆...既然老爷说已厚葬三姨娘,不如...“她忽然压低声音,耳尖却因僭越而发烫,“去瞧瞧棺木?“

张文丞猛地抬头,烛火在眸中跳动,将眼底血丝映得通红。银簪随着动作晃了晃,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你是说...开坟?“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惊得无亦连连叩首。

——————

“刘大人,如何通过尸骨判断死者的身份?”夏瑾已经缠着眼前的人好几次了,刘恩本不想参与这个事情,见夏瑾一直死缠烂打只好说个一二:“王爷,下官只能跟王爷说一句实话,按理尸骨可以通过牙齿而辨别年纪男女性别,以及是何方人。但是精确一点的事情就是,这个何氏是有目击者看到埋下去的!下官只能言尽于此,王爷莫要再来寻下官了!”

看着刘恩远去的背影,夏瑾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涌。目击者!

“刘大人!目击者是谁!刘大人,可否再透露点信息给本王?”

“王爷请回吧,刘大人身体不适,不见客了。”下人做了个请的姿势。夏瑾感觉脚如灌铅汞,寸步难行。

“王爷,莫要再为难下官了。此事,不过是下官翻案的时候草草瞄到过几眼。”

夏瑾的眼里瞬间闪起希望,刘大人的提醒已经相当明显了。翻案,卷宗。只要去看历年的断案卷宗,就能找到答案。十余载的案件是很大的挑战,夏瑾却格外精神,他一刻时间也不想耽搁,三十日的期限已经过去好多日。

——————

“小姐,刚刚王爷来了消息。”

“是什么?”

张文丞赶紧拉住无亦的手紧张的问,无亦把夏瑾的发现依稀叙述。

“无亦,我这几日在祠堂不能出去,而且,冬梅可能不是什么可信的人,我只能靠你了无亦!你帮我去帮王爷翻阅卷宗可好?”文丞皱起眉头,如一只哀求的兔子。

“小姐,无亦还有一个事情想说…”

“但说无妨!”

“若刘大人给的消息不实,翻卷宗只会浪费一部分的时间,我们另一边还是得继续探查,比如寻到张府已走的老人,关于三姨娘的信息我们知道的少之又少,棺材还是得继续开…”无亦握紧张文丞的手。

“好,我会去向主母,还有二姨娘探究个一二的。”

——————

深夜的阁楼里,无亦和夏瑾偷摸的一直翻阅着卷宗的案件,不放过一条信息。

***元年,何坊街,偷盗案。经调查是新搬来的母女作怪。经审判嫌疑人其母落狱,却在不以时日,在狱中不知所踪,有逃狱之嫌。其女在当晚也不知所踪。经本官审判,其母名为无…

后边的字竟然模糊不清,但是无亦竟然觉得这个案件和自己有着极大的关联。何坊街不正是秋宜住的那个街,从她口中说的自己小的时候住的地方。

夜逐渐深,无亦看的昏昏欲睡,透过柜子的间隙,看到夏瑾依然还坐在那认真的读着每一篇。唉,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只有无亦按按叫苦,在这不单单要躲避被巡逻的人发现,还得不停的看卷宗。这样想着感觉当丫鬟又不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元年,晋王府,失窃案。报案人是晋王小夏琛。经调查是府里的牡丹被偷走了…

看到这里无亦不经笑出了声,那个鬼一样吓人的男人,还有那么搞笑的童年回忆吗?这个判案的大人也是宠爱晋王,这些东西都那么仔细的写着。

在追查到一半的途中,月明湖的血洗事件发生,晋王的母妃在此香消玉损。

……

无亦将卷宗放回了原处,心烦意乱的不想继续看下去了,外边打更声已经传来:“王爷,今夜我们先结束吧?看情况可能马上要天亮了。”

“也好,无亦你可有什么收获?”

“奴婢愚笨,未发现什么重要的线索。”

“罢了,明晚再说。”

看着夏瑾因为疲惫而泛红的眼睛,还有那本来温和干净的脸因为熬夜而有了杂乱的胡茬,无亦不经又感叹爱情的力量。

——————

“主母。”

“文丞来啦,让主母瞧瞧,诶哟你看,这几日都累瘦了!”主母拉住张文丞的手,怜惜的说道。张文丞不动神色的抽回了自己的手:“主母不知,小女儿的小心思罢了,竟一时让自己冲昏了头脑。这几日抄写女戒,文丞越来越明白,只有母亲的相伴才是真正的幸福,可惜文丞的娘文丞一眼都没见过。主母待我如生母,这几日外边传来那么多流言,让文丞不禁多想了起来。”说完掩面而泣,倒是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样子。

“唉…文丞,何…三妹妹有你这样亭亭玉立的女儿她肯定很开心的。”

“主母可愿意跟文丞说说我那已故的娘?”

“这…”似乎有所顾虑,嘴巴张了张却犹豫的不知怎么说。

“主母,都说母女连心,大姐姐和三妹都有娘…文丞却无一人而心连心吐露心声,若娘在的话肯定会告诫女儿不要和齐王走的太近。影响女儿的清誉的…”文丞拿着帕子,装模作样的倒着苦水,她了解主母,她就是不想管太多她这个女儿,本就没有血缘关系,若一直这样缠着她,反而让她听的耳根不清静。她作风一贯如此,早点解决早点享受。

“文丞啊…罢了,我也不怕老爷责罚,和你聊聊你的生母。”

“主母放心,文丞只是想念生母来听听生母的过去之事罢了。”

“你的生母名为何雪,她是一个温婉的女人,身量跟我差不多,因为是老爷在外边捡来的,没什么身份,我们只知道她的胆量远远超过一般的女子,所以也导致她总是去挑战很多别人不敢挑战的事情,她在世的时候还去经商过,河坊街那曾经有一家烟花铺子,别的女子哪敢玩这种东西?男人干的事她去那瞎凑合,经营了几年后来有了你才安稳的回府,却不想没怎么过清静日子呢,就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