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的风裹着雪粒,在兰陵格国的营帐外呼啸。扶溪望着窗外纷飞的大雪,思绪随着雪花飘远。不知不觉间,她来到这个陌生国度已经三个月了。
还记得初到兰陵格时,迎接她的不是想象中的繁华热闹,而是满朝上下对老国王敖登纳妃一事的窃窃私语。老国王在朝堂上以惧内闻名,一生只与皇后娜仁相伴,从未有过其他妻妾。可谁能想到,迟暮之年,他竟突然不远千里纳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公主为妃。
新婚之夜,本应是喜庆欢愉的时刻,却成了一场悲剧的开端。敖登或许是被新婚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又或许是年迈的身体太久未曾感受过这般激情,还没来得及看清小娇妻的模样,便突然倒地,从此一病不起。
自那以后,扶溪就再也没能见到敖登。她每日守在营帐外,祈求着能去照顾病重的国王。然而,娜仁皇后却将国王的病倒归咎于扶溪,认为是她“克”了国王,不仅不让她接近,还对她冷言嘲讽:“没怪罪你已经不错了,还有脸来看国王!”
中书君看着整日忧心忡忡的扶溪,十分不解:“既然皇后不让你去伺候老皇帝,你何必非要赶着去呢?”
扶溪苦笑着,眼中满是无奈与忧虑:“中书君,兰陵格的规矩你有所耳闻了吧,如今老皇帝生命垂危,一旦他离世,等待我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殉葬,要么嫁给下一任国王。可世子生性孱弱,事事都听娜仁皇后的安排,根本不可能接纳我。”
中书君听后,毫不犹豫地说:“这种违背人伦道德的事,我们也不做。我已经想好了,找机会我带你逃出去!”
扶溪却摇了摇头,轻声说道:“逃出去又能怎样呢?我只会成为一个没有身份的流民,那我和亲嫁过来的使命也将彻底失败。好男儿志在四方,你不该为了我放弃自己的抱负,成为一个籍籍无名的人。”
夜晚,雪下得更大了,狂风拍打着营帐发出“呜呜”的声响。扶溪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她想起了自己的家乡,想起了临行前父皇的叮嘱,心中满是苦涩。她明白,自己肩负着两国交好的重任,如今却陷入这般困境,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此时敖登的营帐里,老国王的病情愈发严重。太医们来来往往,神色凝重,却始终束手无策。皇后整日守在床边,脸上看不出悲喜,只是眼神中偶尔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世子在一旁唯唯诺诺,不敢多说一句话。
——
三月的晨光斜斜掠过虎头崖,雍州的天气正式告别寒冬迎来温暖的春天。村长挽着袖口,将最后一筐碎石倒入渠底。粗布短打的衣襟早已被汗水浸透,却掩不住他眼底的明亮:“乡亲们再加把劲,明日就能引渠水进田了!“
“把水引入了田里,就可以播种了吧!”
“是啊!”村长擦干额头的汗珠。和太子扶光一起走上堤坝,两人望向眼前的万亩良田,仿佛看到了几月后的丰收狂欢,内心不禁感慨万千。
“这两年来。大家都辛苦了。我从盛京带了不少粮食,瓜果,蔬菜,村长你明日带人来取了分与大家!”
“这怎么行呢?三年来殿下为百姓劳心劳力,都还不知道如何感谢您呢!”村长说着就要跪下去,太子连忙阻止。突然孩童的惊呼声骤然响起,扶光本能地转身,正见村西头的阿牛踩滑渠壁,小小的身子向后仰去。他箭步冲上前,长臂揽住孩童腰身,“怎么这般不小心……”
刹那间,破空锐响从右颈擦过——一支淬毒的黑羽箭深深钉入石壁,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保护太子!“老仆周福的嘶喊未落,数十道黑影已从悬崖飞降。月光映得弯刀森冷,黑衣人的面罩上绣着诡谲的蛇纹。扶光将阿牛塞进村长怀中,腰间软剑出鞘时挽出银芒:“带孩子走!“
侍卫们的刀阵瞬间结成,刀光与剑光绞作一团。扶光剑走偏锋,专刺敌人腕脉要害,剑锋所到之处血珠飞溅。然而黑衣人显然有备而来,招招致命狠毒,其中三人突然甩出锁链,铁环相撞的脆响中,锁链如灵蛇缠住两名侍卫咽喉。
“杀!一个不留!“为首的黑衣人狞笑挥刀,寒光直取扶光面门。扶光侧身避开,却见三道锁链从不同方向袭来。他旋身跃起,软剑在空中划出银弧,斩断两根锁链,却没注意到背后偷袭的匕首。
剧痛从左肩炸开,扶光踉跄跪地。血腥味涌上喉头的瞬间,他看到村民们被黑衣人逼到渠边,阿牛的母亲正死死护住怀中的孩子。愤怒让他再度起身,剑招愈发凌厉,却因失血过多而渐渐迟滞。
当第七道伤口绽开在小腹时,扶光终于不支倒地。周福哭喊着扑过来,白发被血染红:“殿下!老奴来护您!“他抄起地上的石锤,疯了般砸向黑衣人,却被弯刀刺穿胸膛。
“端朝完了...完了啊...“周福跪在血泊中,颤抖着将扶光搂进怀里。温热的血浸透他的衣衫,怀里的身躯却渐渐冰冷。黑衣人不耐烦地踹倒老人,弯刀狠狠刺下的瞬间,虎头崖的夜风中,仿佛回荡着渠水未能流入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