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季明礼下意识地就像张嘴为自己辩解，但是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刚当着佟兴海的面，光明正大地呈上这份发展规划方案，并在里面公然写到这批新的设备，就是笃定佟兴海不懂医学领域。即便懂，他也不会知道医疗届最新的动态。因此，自己在汇报之前，对这一批设备，是做了充足的准备的。不管佟兴海怎么问，自己只要一口咬定能赚钱就行了。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佟策居然辅修过医学专业！而且在国外的医学领域人脉深远！
这批最新型的设备，，是前段时间在一个医学界的聚会上，他偶然听别人闲聊提起的，自己根本就没有渠道，更不用说进口。他上报这批设备，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好的借口，光明正大地昧下这笔钱。只要佟氏的资金到账，就算后面佟兴海问起来，只要随便找一批设备应付了事就可以了，反正医疗设备都长得差不多，他也不认识。
至于没有达到预期的收益？不好意思，那是因为国外的临床研究不适用于国内的状况。
季明礼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却生生折在了佟策的人脉上。
看到季明礼一脸窘迫地站在那里，佟兴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下面的人都喜欢中饱私囊，这是很常见的事情，只要不过分，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不过，他没想到，医院院长这么重要的位置，对季明礼来说，也只是一个捞钱的机器。怪不得人民医院的声誉日渐不好。
季明礼两腿颤抖，心里还在犹豫到底该怎么跟佟兴海解释。
院长办公室里面静得离谱，透过敞开的窗子，似乎还能听到外面的鸟鸣，和医院里面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声音。但是季明礼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听到，他只能感受得到来自对面的低气压。
此时他应该好好解释一下自己这批设备的来路，他可以说，是从国外倒了几手运进国内的，甚至可以说是走了特殊渠道而来的——因为佟兴海曾经说过，只要对发展有利，偶尔打一些擦边球无可厚非。
但是，只要他一开口，抬头便能看到佟策的脸，他就盯着自己，似笑非笑，那表情，好像专门在等着他开口一样。仿佛不管他说什么，佟策都能想到应对的方法。
季明礼终于感受到，真正的笑面虎是什么样子了。
他深刻明白，佟兴海迟迟没有开口，不是打算原谅自己，而是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院长的候选人了。他必须尽快把自己给摘出来！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佟策却先他一步说道：
“季院长别紧张。”
说着，佟策终于从一尊立在佟兴海旁边的雕像，变成了活生生的人。他绕到季明礼的后面，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然后伸手将佟兴海按在了椅子上。季明礼的两条腿本来就已经被吓得有些站不住了，现在屁股一挨着椅子，更是不敢抬起来。
他有些惶恐地看了看佟兴海，却发现佟兴海没什么表情。
佟策这才回到佟兴海的身边：“季院长家里的情况，我略有了解。上有老，下有小。你母亲患病多年，瘫在穿上动弹不得，每年光是疗养费就要不少钱。你女儿是学艺术的，也需要不少钱。这里里外外全是花销，你想给自己多攒点钱，这都是应该的。”
佟策一番话，每一句都是在为了季明礼考虑。但是季明礼却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这个佟策，居然把他们家调查得这么详细！
上有瘫痪在床的老母亲，下有需要教养的孩子……
季明礼没来由地一慌……
佟策这是……在暗示什么吗？
他会不会……拿自己的家人开刀？
谁知佟策话锋一转，对着佟兴海说道：
“董事长，季院长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他欺骗公司，理当惩罚。但是他家里的情况摆在这里，又为了我们佟氏尽心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佟兴海听佟策这话大有深意，便顺势问道：“那依你的意思，该怎么办？”
佟策说道：“这笔新设备的投资，集团照常批复。但是这笔钱不会进季院长的口袋，我会给国外那个同学打个电话通个气，请他们以医学交流的名义，赠送我们两台。这样一来，季院长在董事会那边，便可以交差了。”
季明礼猛地抬头，眼睛里对佟策充满了赶感激，似乎完全没有料到，事情还能这样意外反转！但他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展开，就听佟策继续说道：
“但是，对于季院长的欺瞒，佟氏也要给予惩罚。”
季明礼的心一沉！
“就罚……”佟策依旧嘴角带笑，“季院长好好利用这两台最新的设备，今年年底，人民医院要成为夏城最为人称道的医院！”
对于季明礼来说，这个惩罚，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最为人称道”本就是个十分模糊的概念。如果真的是惩罚，佟策完全可以说“夏城排名第一”“救治率达到百分之多少……”，但是“最为人称道”却没有一个清楚的衡量标准。
换句话来说，佟策表面上句句不离惩罚，但却一直都在为他找借口开脱！
季明礼心中对佟策充满了感激，页充满了疑惑：
他不是应该站在董事长那头，伟佟氏的利益考虑吗？
他为什么要帮自己？
佟兴海悠悠地开口问道：“这批设备的效果，真的那么好吗？”
这个问题在季明礼的意料之中，毕竟如果不是懂行的人，根本无法问太过于细节的问题。
这回季明礼没有忽悠的那么绝对：“效果肯定是有，但是具体还要再临床上实验过才能确定。国外的一些数据和情况，有时候跟国内的差别会有些大。”
佟策见季明礼这话说得老实，便接着他的话说道：
“董事长，带回来的这两台新设备，要不要在城北的分院放一台？”
这就是在为季明礼拿下城北分院铺路了！
佟兴海皱了皱眉头。
他肯让佟策在公司的职位高于自己亲生的佟沛凌，就是因为佟策深深明白自己的位置，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从来不会做什么违规的事情。但是今天，佟策的野心未免表现地太明显一点了！
佟兴海难得地没有点头，只是说：“这是大事，需要董事会表决。”
季明礼亲自送两人走出了办公室。在按电梯的时候，佟兴海却突然说，自己要在医院随便逛逛，让佟策先去停车场等自己。
佟策一愣！
佟兴海撇下自己，独自去办什么事，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但是佟策没有反驳，只是顺从地点头，然后自己进了电梯，却在没人的电梯里面，只按了下一个楼层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