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生要见人 死要见尸

如果说二十七年来，有什么值得让霍司琛一生都难忘的瞬间，那一定是，姜晚柠当着他的面，毅然决然跳下了海崖。

那一刻，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东西在破碎。

痛，难以呼吸的痛。

一根肋骨被活生生抽离一样，带出鲜活的血肉，触目惊心。

他抱着姜岁，眼睁睁看着那个瘦弱无骨的女人，像折翼的蝴蝶，坠入了茫茫的大海。

就这么恨他？

恨到让他亲眼看着她死？

失去重要东西的感觉像把铁锤，哐当砸在他心头，这一刻，以一种迅猛的方式朝着他袭来，逼得他脸色惨白，往后退了几步，弯着身子险些站不稳。

“妈咪！”

姜岁哭得撕心裂肺，眼睁睁看着姜晚柠消失在自己眼前。

妈咪没了，他的世界也坍塌了。

“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妈咪，我要妈咪！”

他疯狂拍打着霍司琛，大声哭喊，小小的身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真的挣脱了霍司琛，朝崖边跑去。

霍司琛瞳孔一缩，高大的身子几乎是踉跄着上前，在姜岁即将到海岸边时把姜岁拉了回来。

姜岁疯狂挣扎，“坏蛋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妈咪！”

霍司琛肩膀颤动着，脸上血色尽失，眼睛却是红的，他抱紧怀里的姜岁，强行控制住他，不敢让他离手，生怕姜岁也会不顾一切追着姜晚柠去。

他忍住颤动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拿着手机的手甚至都在抖，连他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救人……给我救人！”

变天了。

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很快下起了瓢泼大雨。

岸边海浪翻滚，狠狠撞击着礁石，发出怒吼，听着让人胆战心惊。

救援队来的很快，开始打捞救援。

姜岁一直哭闹，哭到最后累得睡了过去，霍司琛这才把姜岁交给别人先带回去，他一直在岸上盯着救援队打捞。

一分一秒都变得尤为漫长，更像是一种煎熬，凌迟。

过去的每一分钟，都在凌迟着他的神经。

为什么……

他不是恨姜晚柠吗，不是想要折磨她吗，看着她赎罪而死，他应该痛快，可为什么他会难过？

为什么有种巨大的痛苦煎熬着他的内心，要活生生把他的血肉一片片片下。

姜晚柠真的死了吗？

这一切还能挽回吗？

隔着一道海岸，像是隔了一道生死。

天逐渐黑了，人活着的希望逐渐渺茫，黑暗慢慢笼罩整个海岸，不见一丝曙光。

霍司琛握紧拳头，浑身慢慢被寒意所笼罩，失去重要东西的不安和惶恐侵袭四肢百骸。

姜晚柠……

凭这样你就想报复我？

我告诉你不可能！

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触动。

你死了更好，早在五年前，你就应该死了！

可是……

他静静看着海岸，眸光幽深，像是下定某个决心一样。

突然水花四溅，一个身影跃进了海里。

周围的人惊呼，“不好，霍爷落水了！”

一声惊呼，现场乱成一团。

海岸的另一边，一艘游艇静静停靠在那里，一个混血男人举着红酒杯，慢慢品尝。

突然从海底浮出两个潜水员，拖着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上了游艇，放在甲板上。

男人放下酒杯，勾起一个笑意，“宝贝，我抓住你了。”

……

姜晚柠的打捞一直到了三天，三天后，还是一无所获。

赵丞转达了救援队放弃打捞的建议，“霍爷，超过三天的救援没有意义，救援队建议……建议放弃大佬。”

三天前跳下海，霍司琛当晚就发起了高烧，一直高烧不退，直到今天才稍微退了些。

他躺在病床上，就算是身体虚弱，气势依旧不减，凌厉到让人生畏，“给我捞！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不相信，姜晚柠就这样死了！

五年前姜晚柠能活下来，就不信这次她就这样轻易死了！

就算死，他也一定要亲眼看到姜晚柠的尸体！

赵丞了解他的性格，只能遵照。

赵丞走后，霍司琛握紧拳头，倏地把桌面上的东西通通扫落地面，大发脾气。

姜晚柠，你居然敢死！

竟敢当着我的面死！

你就那么喜欢那男的，喜欢到他死了你也要死？

痛到最后，霍司琛抱着头，眼睛通红，声嘶力竭发出了一声低吼，宛如暴怒的狮子。

姜岁踩着一地的狼藉走了进来，冷眼看着暴怒的父亲 ，小小的脸上尽是冷漠。

“你在为我妈咪的死感到愤怒吗？”

霍司琛抬头看向姜岁，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小脸，已经褪去了之前的青涩和稚嫩，变得深沉。

看向他的眼神里，已经充满了压迫，危险还有……

恨！

浓郁的恨，就像姜晚柠眼里的恨一样。

姜岁才四岁。

一个四岁的孩子，居然会用充满恨意的眼神看自己的父亲？

霍司琛握紧拳头，痛意让他头昏脑涨，险些坐不稳，“姜岁，你也恨我？”

姜岁突然笑了起来，以前纯粹澄清的眼神再也不见，他轻声回答，“我不该恨你吗？”

“你强行抢走我，分离我们母子，把我关在恐怖阴森的霍家，又不断折磨我妈咪，害得她崩溃，最后逼死了她，我现在没有妈咪了，我不该恨你吗！”

姜岁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他眼睛含着泪水，小小的身子迸发了巨大的力气，嘶声呐喊，“我们本来活得好好的，没有你，我们都过得很好，是你毁了我们的幸福！”

“我没有妈咪了，最爱我的妈咪没了！你开心了吗？霍爷，亲手逼死我妈咪，你应该开心啊，为什么你还发脾气？我要是你，看到厌恶憎恨的人死了，一定能开怀大笑！”

姜岁的话就像利刃，深深刺痛了他的心，让他有些呼吸不上来，三天的高烧让他头脑有些不太清醒。

但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他此刻死了，姜岁不但不会难过，反而会觉得他罪有应得。

呵。

这就是因果报应？

姜岁是他的亲生儿子，可是这个儿子，此时恨不得他死？

霍司琛，你可真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