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
那是什么?
颜清从未听说过这东西,或许是他的境界太低了吧,周夫子也从来没有讲过。
话说回来,周夫子呢?
为什么他的剑会在顾玦那里?
颜清现在感觉脑袋有点乱,他有太多的疑问想知道答案了。
见颜清一脸迷茫的样子,云海忽然笑了。
“你的境界太低,感受不到很正常。”
“不过……留下这剑意的也并非常人。”
云海眼睛微眯,一只手轻轻探出。
他仔细感受着那岩壁上残留的剑意。
锋利、疯狂,还有……视死如归。
他忽然叹了口气。
云海能感受得到,也许留下这道残留剑意的人在剑道上的造诣已经超过自己了。
虽说也许也和对方使用的剑法有一定关系,但在这么大的范围内还能有剑意残留,云海自认为自己是做不到的。
他的手掌收回,一丝剑气在其掌心盘旋。锋利,疯狂,却始终无法突破云海的防御。
也许是太过孱弱,那一缕剑气很快便消散了。
似乎……有点熟悉?
云海不确定。
若非自己同样习剑,也许也发现不了这残存的剑气。
颜清被云海说得云里雾里的,对他伸手又收回的操作同样看不懂,索性不去想了。
“云海将军……”颜清欲言又止。
“嗯?”云海挑了挑眉。
“但说无妨。”
“阁下似乎是个剑修?”颜清小心翼翼地问道。
他早就看见了云海腰间的佩剑。虽然华丽,但若要杀人,却也不失为一把趁手的好兵器。
“看出来了?”云海笑了,下意识摸了下腰间。
“那这么说,您说的这‘意’应该是剑意吧?”虽然周夫子没有讲过,但颜清也猜到了几分。
“正是。”
果然。
正当颜清欣喜自己猜对时,却听云海忽然开口:
“不过……”
“我虽然习剑,却不是真正的剑修。”
“我等只是行伍之人,只是恰巧曾在学院习过一招半式。”
云海向解释着,一边向营帐走去。
“回去吧,别着凉了。”
颜清这才注意到,除了自己身前这顶营帐之外,其他密密麻麻的营房,规模皆是不如眼前。
说话间,二人却已重新坐下。
“既然你问起,那这道剑意,你可知道是何人留下?”云海端起一只茶杯,抿了一口问道。
颜清自然也不知道。
不过他忽然回想起一件事。
周夫子那把剑!
正当颜清想开口时,身后却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我知道。”
二人同时向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墨绿的铺盖上,被子已被掀开,顾玦从上面坐起。
“顾玦,你终于醒了!”见好友终于苏醒,颜清也是打心底里高兴。
不过顾玦好像无视了颜清的话,只是朝他点点头,然后看着云海说道:
“那是我的老师留下的。”
顾玦说着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眼眶已经变得微红。
他的神色有些挣扎,但还是说道:
“我的老师,为了掩盖我们的痕迹、为了给增援争取时间,选择牺牲自己去拖延魔物……”
说着,他的拳头也攥了起来。
原来如此……
云海明白了。
难怪……原来是使用了某种以牺牲生命为代价的秘法。
自己当初带队过来,就是因为感受到了有一道很强的、不加掩饰的波动。
可惜还是来晚了。
他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抱歉,我们来晚了……”他说。
但顾玦却摆摆手。
“我不怪你们,老师说他不后悔。”
他回想起周夫子在消散前曾经出现。
周夫子说自己想明白了,他说他不会后悔。
“我们也没资格怪你们。”
“毕竟我们活下来了……”
“老师的仇我们会亲自报。”
“该恨的是那些魔物……”
顾玦的指甲不知不觉间已经深陷掌心,眼里还冒着危险的火。
“总有一天,我会亲自为老师报仇……”
“我要将那些魔物……全部驱逐!”
说着,他的眼神逐渐坚定。
云海听完后有些动容。
“你们有个好老师。”他点点头
“你的老师叫什么名字?”
顾玦松开手,那被刺破的掌心里,血液也开始凝固。
他回想起周夫子说的话。
“周无疾。”
周夫子在消散前,确实是这么说的。
短短三个字,却在云海心中掀起了波澜。
是他?
他忽然注意到了顾玦胸口的两枚吊坠。
——一枚是顾玦父母留下的、顾玦和顾沁各佩一半的阴阳鱼玉佩,另一枚则是周夫子当初交给顾玦的方形白玉。
颜清曾经仔细看过这块玉佩,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
不过,能用这看着就不菲的白脂玉佩作为信物,已经不算普通了。
云海忽然确定了某个猜测,却不动声色。
他只是轻叹口气。
难怪如此熟悉……
没想到……
既然如此,便帮一把吧。
他在心里暗自想道。
他很自觉地将这里留给了两人,悄无声息地走出了营帐。
此时颜清心里也有些沉重。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感觉失去了什么了。
听顾玦此前的几句话,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敢相信,那个严肃的周夫子,那个明明学问不成、修为不就的周夫子竟然已经死了。
就为了自己这几个名义上的“学生”?
颜清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
他们双方本该无恩无惠,只是一方交粮一方讲课的关系,到头来却……
可不管怎么说,周夫子救了自己的命。
颜清终于知道了,自己的老师离开了。
他虽然不知道魔气入体的事,却已经将周夫子当成了自己正式的老师。
“让我哥自己静一静吧。”
再回头时,顾沁已经在身后了。
她早就醒了,见二人都出了神,于是自己整理好了铺盖。
她见颜清还在桌前坐着,便摸了摸他的头。
虽然同样认可了周夫子这个“便宜老师”,但她的情绪却要稳定得多。
颜清回头看见顾沁的脸,点了点头,便与其一同出了营帐,只留下呆呆坐在垫子上的顾玦。
正好,颜清也有些事情想要了解。
而顾玦,则是再次出了神。
他抱着剑,呆呆地望着头顶的帐篷顶。
他回想起地动山摇前那一刻。
那一天,在半空中那个模糊的人影的轮廓彻底消失前,他只听见了一句:
“对不起,顾玦。”
在那个岩洞中,坍塌的碎石让顾玦不禁退后了几步。
不知何时,本该在周夫子手中的古朴长剑却化作一道流光,忽然飞入了顾玦手中。
这是……周夫子的剑!
顾玦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却不见周夫子。
忽然,他心有所感一般,抬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老师!”顾玦惊喜地喊道。
不过他又笑不出来了。
岩洞内,半空中周夫子的身体只剩下了半截。顾玦伸手,却直直地从周夫子身上穿了过去。
周夫子化作光点消散,却再次在不远处出现。
顾玦明白了,一下便红了眼眶。
“不要伤心,顾玦。”
他摸了摸顾玦的头,虚幻的手掌落在顾玦头顶,带来一丝暖意。
“没想到我们师徒最后一面竟如此狼狈。”周夫子自嘲道。
他看着自己消散得只剩半截的身体,有看看灰头土脸的顾玦,忽然笑了。
“你看你,全是灰,今天怎么反倒不注意形象了?”
顾玦没有说话,眼睛却朦胧了。
“顾玦,不必为我伤心。”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
“临走之前,能有你们做我的学生我高兴。”
“虽然颜清还没醒,但也由不得他拒绝,就当是你替他同意了,哼哼……”
周夫子忽然笑得很开心,似乎这才是他的本性。
“老师,你……真的要走了吗……”顾玦哽咽着问道。
“顾玦,有些事情不必强求。”周夫子说道。
“这些道理我也是最近才明白。”
“不过若是早些时候明白,或许就不会遇见你们了。”
“能做你们的老师,我很高兴。”
“你们一定要成为强大的修士,好向其他人证明我这个老师其实并没有那么差劲……”
周夫子似乎将所有的话都留到了今天,滔滔不绝地说着。
只是他每说一句,光点化作的身影便会暗淡一分。
“老师,别说了……”
“学生顾玦,还请问老师姓名……”
顾玦忽然有些想哭,却尽力忍住了。
至少让老师留下个名字。
要不然,也许就没人再记得他了。
“名字吗……”
周夫子乐呵呵地笑着,像往常一样捻着颌下的青须。
可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手习惯性地搭在下颌骨,却突然陷入了沉思。
“无疾……我叫周无疾。”
片刻后,岩洞里回荡着周夫子的声音。
此时,他已经消散得只剩下了一个头颅。
顾玦和顾沁,已是长跪不起。
“顾玦,我将离去,这柄剑,便赠与你了。”
像是仍不放心一般,周夫子还在叮嘱着。
“这柄剑是我从家中偷偷带出来的,不过也算是我的东西。”
“你曾与我学剑,此剑予你,再合适不过。”
“能入剑心境,我已无憾。”
“有一句话,我曾悟了数年,今日便传与你。”
“剑修,当心明澄澈,剑道如剑心。”
空中的光点已经很微弱了,已经快要看不清了,可顾玦还是感受到了周夫子目光中的不舍。
“学生谨记。”
顾玦已经泣不成声。
“还有,那把剑,名叫三尺。”
空中似有微风吹过,将最后的光点也一并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