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裹挟着冰粒，如刀割般划过脸颊。徐沐冉拉紧斗篷兜帽，眯眼望向北方地平线上那道愈发清晰的黑红光柱。自从三天前通过传送阵抵达北境边缘，他们已经在暴风雪中跋涉了六十余里。
“前面就是地图标注的冰裂谷。“林青羽的声音从面罩后闷闷传来，他指着前方一道几乎被风雪掩盖的幽蓝裂隙，“穿过它就能到达夜渊外围。“
队伍中一名苍月峰弟子突然踉跄了一下，身上火符的光芒明显暗淡。徐沐冉快步上前，将一股创造之力注入符纸，金红色火焰重新升腾起来。
“谢谢徐师兄...“年轻弟子牙齿打颤，“这鬼地方连灵力都能冻结。“
徐沐冉点点头，右臂上的夜煞心印突然传来一阵刺痛。九芒星图案自行亮起，在雪地上投射出微弱的星光路径，指向冰裂谷深处。
“有东西在召唤心印。“他低声对林青羽说，“和黑狐临终时感应到的频率很像。“
林青羽握紧碧落剑柄：“也可能是陷阱。玄天宗——或者说虚空尊者的信徒比我们早到三天。“
队伍小心翼翼地沿着冰壁下降。随着深度增加，周围温度急剧降低，连呼吸都会在面罩上结出冰晶。奇怪的是，夜煞心印指引的道路上风雪明显减弱，仿佛有无形的屏障在保护这条通道。
“这不是自然形成的。“张虎通过火灵珠传音，珠子里的太虚宫虚影微微闪烁，“冰层下有灵力波动，像是某种古老阵法还在运转。“
下降到约三百丈时，冰裂谷豁然开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座宏伟的冰封城市矗立在巨大的地下空洞中，尖塔、拱桥和圆形广场被永恒冻结在透明的冰川里，散发着幽蓝色的微光。城市正中央，九根冰柱环绕着一座金字塔状建筑，黑红光柱正是从那里射出。
“夜渊...“林青羽轻声道出这个千年未有人提及的名字。
徐沐冉的夜煞心印剧烈跳动，与远处的某种存在产生共鸣。他忽然注意到冰面上有杂乱的脚印，新鲜的血迹在极寒中保持着诡异的液态。
“他们在这里遭遇了袭击。“他蹲下检查血迹，“不是内斗...伤口呈现撕裂状，像是野兽爪痕。“
队伍立刻进入戒备状态。就在这时，冰层深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散开！“
林青羽的警告刚出口，一头庞然大物破冰而出！那是一只通体半透明的冰晶巨狼，眼中跳动着黑红色火焰。它一爪拍下，两名苍月峰弟子来不及闪避，瞬间被冻成冰雕！
“是噬界兽的变种！“徐沐冉撑起光盾挡住第二波攻击，“它们被虚空能量污染了！“
碧落剑出鞘，林青羽化作一道青光刺向巨狼眼睛。剑锋没入三寸就再难前进，黑红火焰顺着剑身蔓延而上！徐沐冉及时掷出一团创造之力，金光与黑火相撞，爆发出刺目光芒。
“攻它腹部！“徐沐冉大喊，“有心印反应！“
众人合力攻击下，巨狼腹部冰甲终于碎裂，露出一个诡异的符文——扭曲的九眼图案，与青溪散人描述的黑旗标志一模一样。
“果然是虚空尊者的手笔！“林青羽剑势一变，碧落剑气直贯符文。巨狼发出不似活物的尖啸，炸裂成无数冰锥射向四周。
危机暂时解除，但已有四名弟子永远留在了这里。徐沐冉跪在冰雕前，创造之力在掌心流转，却无法逆转这种诡异的冻结。
“继续前进。“他强迫自己站起来，“越接近夜渊核心，越可能找到解救方法。“
队伍绕过主城区，沿着心印指引的隐秘路线向中央金字塔靠近。随着距离缩短，徐沐冉开始听到若有若无的低语——不是通过耳朵，而是直接回响在意识中。
「...归来吧...最后的夜煞...」
金字塔基座处，一道狭窄的冰缝通向内部。众人点燃火符鱼贯而入，发现里面竟是一个温暖干燥的球形空间，墙壁上镶嵌着无数会发光的星形晶体。
“这是...“林青羽碰触墙壁，晶体立刻投射出立体星图，“夜煞族的天文台？“
徐沐冉的心印突然脱离控制，在空气中投射出完整的九芒星阵。星阵与墙上某处图案完美契合，伴随着机械运转的轰鸣，地面缓缓下沉！
“小心！“
下沉持续了约三十息，当停止时，他们置身于一个更加宏伟的圆形大厅。九根冰柱环绕着中央水池，水面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流动的星光。黑红光柱正是从池底射出，直透上方冰层。
“平衡之泉...“徐沐冉喃喃道出黑狐临终提到的名字。
就在这时，大厅另一端传来掌声。阴影中走出十余个黑袍人，为首者掀开兜帽，露出一张布满刺青的脸——正是玄天宗现任大长老莫天机！
“精彩。“莫天机冷笑道，“不愧是夜煞血脉，连千年封印都能解开。“
林青羽剑指对方：“莫天机！你身为玄天宗长老，竟勾结魔头？“
“魔头？“莫天机狂笑，“你们才是背叛祖师的逆徒！虚空尊者即将重临世间，唯有皈依者可得永生！“
他猛地挥手，黑袍人同时结印。大厅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九眼符文，黑红光芒交织成网，向众人笼罩而来！
“退后！“徐沐冉全力撑开光盾，创造之力与黑网相撞发出刺耳的撕裂声。盾面迅速出现裂纹，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千钧一发之际，平衡之泉突然沸腾！一道银白光柱冲天而起，与黑红光柱激烈碰撞。整个大厅剧烈震动，冰晶从顶部簌簌落下。
泉水中缓缓升起一具冰棺，棺中躺着一名狐耳男子，九条尾巴环绕周身。随着光柱交锋，冰棺出现裂缝，男子猛地睁开眼睛——那是一双纯银色的瞳孔，没有眼白，如同两轮满月。
“夜煞王...“莫天机脸色骤变，“快完成仪式！“
黑袍人加速念咒，黑红光柱陡然增强。冰棺中的男子痛苦地蜷缩起来，银色瞳孔开始泛起血丝。
徐沐冉的夜煞心印突然灼烧般剧痛，一段陌生记忆强行涌入脑海：黑狐跪在这座大厅，将一滴银血滴入泉中；九位夜煞长老环绕泉边结阵，封印了一个长着九只眼睛的黑影...
“他们想用夜煞王的身体复活虚空尊者！“徐沐冉大喊，“必须打断仪式！“
林青羽已经化作剑光直取莫天机，却被三名黑袍人联手挡下。其余苍月峰弟子也与信徒战作一团，但黑红符文的压制下节节败退。
徐沐冉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右臂心印上。九芒星脱体而出，在空中急速旋转，与平衡之泉产生共鸣。银白光柱略微增强，冰棺中的夜煞王似乎恢复了些许意识，银眸望向徐沐冉的方向。
「...血脉...共鸣...」
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声音直接在徐沐冉脑中响起。他福至心灵，冲向平衡之泉，纵身跃入星光液体中！
“徐兄！“林青羽的惊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冰冷的星光瞬间充满口鼻，却没有窒息感。徐沐冉感觉自己在下沉，又像是在上升，周围景象不断变换：他看到夜煞王率领族人对抗黑影；看到庄冥与黑狐秘密会面；看到虚空尊者被分尸封印，残魂却逃脱追捕...
最终，他站在一片星海中。对面是虚弱的夜煞王灵体，银眸中满是疲惫。
「终于等到你了，混血之子。」夜煞王的声音如同风吹过冰原，「我的身体已被虚空污染，唯有你的心印能净化它。」
“我该怎么做？“徐沐冉问。
夜煞王指向星海深处，那里悬浮着一枚银色符文：「这是夜煞族最核心的创造之秘——『星髓』。融合它，你就能暂时借用我的力量。但代价是...」
徐沐冉没等他说完就抓住了符文。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他感到自己的灵魂被撕碎又重组。外界，平衡之泉爆发出耀眼银光，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浮出水面——
银发，狐耳，九条光尾在身后舒展。徐沐冉睁开眼，瞳孔已变成与夜煞王一样的纯银色。
“这不可能！“莫天机惊恐后退，“夜煞王印怎么会选择一个人类！“
徐沐冉——或者说夜煞王暂时借用的身体——轻轻抬手。九条光尾如孔雀开屏般展开，射出无数银线刺入黑袍人体内。惨叫声中，他们的九眼符文被生生剥离、粉碎！
莫天机见大势已去，突然狞笑着捏碎一块黑色晶体：“你以为这就结束了？看看你的同伴吧！“
林青羽和苍月峰弟子们痛苦倒地，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原来早在战斗中，虚空孢子就已侵入他们体内！
“除非你自愿跟我去见尊者，否则他们都会变成噬界兽的养料！“莫天机狂笑，“选择吧，夜煞王！“
徐沐冉感受着体内两股力量的冲撞：一边是夜煞王的星髓之力，一边是太虚宫的创造之源。他忽然明白黑狐所说的“平衡“真意——不是消灭黑暗，而是让光暗各归其位。
“我选择...“他双手合十，银光与金光在掌心交融，“净化！“
混合能量如涟漪扩散，所过之处黑红符文纷纷消融。莫天机发出不甘的嚎叫，身体像蜡一样融化。林青羽等人身上的孢子化为黑烟消散，而冰棺中的夜煞王终于完全睁开了眼睛。
但胜利的喜悦还没持续片刻，整个大厅突然剧烈震动！黑红光柱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狂暴，泉水中浮现出巨大的九眼虚影——正是徐沐冉在识海中见过的虚空尊者！
「干得漂亮，小子。」虚空尊者的声音震得冰晶碎裂，「你帮我彻底唤醒了夜煞王的身体，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夜煞王灵体在徐沐冉意识中急呼：「快切断连接！他要通过我的身体降临现世！」
徐沐冉想抽身而退，却发现自己的灵魂正被强行拉向冰棺——虚空尊者早就在夜煞王体内埋下了陷阱！
“徐兄！“林青羽挣扎着掷出碧落剑，剑身缠绕着最后的灵力刺入冰棺。这一击虽然微弱，却足够打破平衡一瞬。
徐沐冉趁机脱离连接，银光褪去，恢复了本来样貌。但夜煞王的身体已经被黑红能量包裹，正在缓慢苏醒...
「逃吧，小老鼠。」虚空尊者的嘲笑回荡在大厅，「等我完全适应这具身体，就是你们的死期！」
冰棺炸裂，夜煞王——不，现在应该叫虚空尊者——悬浮在半空，九条尾巴染上黑红斑纹。他随手一挥，整座金字塔开始崩塌！
“走！“徐沐冉拉起最近的同伴向出口冲去。在他们身后，虚空尊者发出愉悦的长啸，黑红光柱突破冰层直冲云霄...
当队伍狼狈地爬出冰裂谷时，北方天空已经彻底被黑红乌云笼罩。九颗血色星辰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排列成完美的直线。
九星连珠，魔王重生。
林青羽擦去嘴角血迹：“现在怎么办？“
徐沐冉看向掌心——融合星髓后，他的创造之力有了质的飞跃，但还远远不够对抗完全体的虚空尊者。
“回太虚宫。“他沉声道，“如果世上还有什么能阻止他，只可能在庄冥留下的终极秘典中。“
极光映照下，幸存者们默默向南行进。没有人回头去看北方天空中那张越来越清晰的、由黑云组成的巨大面孔——它正对着逃亡者们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