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雪是真踏马大啊。”顾晨裹着军大衣冲进来，胶鞋上还沾着冰碴。
这场戏主要就是冰冰采访俞妃鸿，小龙则演八岁的孩子，在两人聊起来后，牵着狗狗从旁经过，跟他妈妈说要出去玩雪。
没有群演，意味着工作人员少，也意味着……铲外面的雪，顾晨也得亲身上阵。
总不能让冰冰、妃鸿这些女生来吧，人家身上还带着妆呢，弄破了再化起码得几十分钟磨蹭。
片场里，林青（俞妃鸿饰）坐在书桌前，指尖夹着一支烟。
“你想问些什么？”林青夹着烟，弹了弹烟灰问道。
顾晨原以为会是冰冰NG比较多，但没想到俞妃鸿第一句台词味儿就不对。
简单说，当镜头对准她时，俞妃鸿的表演太过优雅。
这在墨镜王的电影里当然是好事，但这电影偏生活，需要真实，可她的表演里并没有那股令人不适的侵略感，不像是个见猎心喜的双性恋。
“咔！”顾晨皱眉，“俞老师，你演得太‘女神’了，林青不是这样的。”
俞妃鸿挑眉：“那该是什么样？”
“你在酒桌上见过那种四五十岁的大老板吧？多喝两杯就爱指点江山，发表自己看法，还非要灌酒，不一定期待捡尸，但爱看小姑娘为难、喝醉，跟小姑娘说‘不喝，就是不给他面子’，就照着那股油腻的劲儿演。”
“懂了，赵老师那种。”
赵小钉一脸无可奈何：“俞老师，我也就年龄符合油腻男这一点吧。”
“难说，你那天可没少劝顾导喝酒。”
晚上把顾晨扶到床上的时候，可把她累够呛。
到床上之后，更是累得一批。
“……”
“这让我想起了一个有趣的故事，然后我决定把你写到我的书里，”林青拿起一杯红酒，抿了一口，摇晃着剩下的，像一个对小姑娘产生浓厚兴趣的老男人，“就这样，我的书里有了你，但其实我并不了解你。”
“这又太油腻了，”顾晨摇了摇头，再次提醒道，“只是油腻的味道接近，但别忘了，你的身份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女人，要善于运用自己的性别优势，降低冰冰的戒备心，之后再徐徐图之。”
三次之后，顾晨终于点头了。
“有那味儿了，”顾晨点头道，“我们保一条，再来一次。”
俞妃鸿晃了晃酒杯，示意已经见底了。
顾晨招手道：“思成，把可乐拿过来，给俞老师倒上。”
“也不说大方点，用真红酒才能花几个钱啊。”
真红酒的确花不了几个钱，但红酒真了，钢琴真不真，钢琴真了，香江风小楼真不真，香江风小楼真的，沉了的货轮真不真，什么都真，得花多少钱？
能省，还是省点！
要知道，这部片子可不像上部，是制片厂出钱，这次的投资可都是他的钱！
反正隔着大荧幕呢，对焦到俞妃鸿脸上的时候，红酒都是虚的，观众能看清什么啊？
不像那些TVB剧集一样，拿个塑料薄膜就说是瀑布，涂上灰就说是假山，已经相当不错了。
昨晚上，顾晨拿着小本本算了算。
这还没怎么着呢，小龙、俞妃鸿两位主演片酬友情价35万，高媛媛、冰冰等新人演员的片酬1.5万，几十个特约和群演的片酬合计起码5万，于华的编剧费3万，赵小钉的摄影费2万，摄影团队1万，美术费2万，场景租赁加制作（购买）道具5万多。
虽说是项目制，有些是拍完再给，但这几项就预计要花出去五十万往上了。
《石头的夏天》是场景非常少的公路片，胶卷与时长的比例是3.5倍。
但《坠落的审判》的场景多，演员也多，还有高媛媛和冰冰这种新人演员。
人一多就难拍，就容易犯错，遇到各种因素导致的NG都需要重拍，胶卷与时长的比例保守得是五六倍，甚至是七八倍。
现在35mm的进口科达胶卷，是3块钱一英尺，拍1分钟就需要100英尺，90分钟片子按5倍450分钟的时长算，就是45000英尺，算上在北影厂冲洗的费用，这又是二十万左右。
后续还有剪辑、调色、混音、拟音，又是一大笔钱。
这还没算顾晨这位身兼导演、编剧、演员三职的老板，该给多少钱呢。
如果晨光影业不是他独资，而是有合伙人，以他现在的身价，合并做10万美刀都正常。
“这不是怕你喝醉了，不好发挥自己的演技吗？”顾晨笑嘻嘻赞了一口。
好在俞妃鸿没说“我哪有什么演技啊”，而是美滋滋应下了，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旁边刚化完妆出来的高媛媛，才将视线放到冰冰身上。
高媛媛注意到了，但也没在乎，而是一直看着顾晨，如何指导冰冰等人演戏。
虽然顾晨平常就很帅，但在她眼里，在片场当导演的顾晨，才是他最帅的时候，哪怕他此刻拿着保温杯、披着军大衣。
看他一直盯着俞妃鸿和冰冰，也不觉得嫉妒，她可是女二号！还是顾晨特别为她改戏，把男主改成女性角色的女二号，是俞老师这老女人能比的吗？冰冰那没几场戏份的，就更不用说了。
她可是看过完整剧本的，等这两天拍完这场采访，过几天再拍拍法庭上冰冰被审讯的戏，对方就可以宣告杀青，打道回沪上了。
「剩下的时间都是我的！」高媛媛咬着唇瓣，乐呵呵想着。
顾晨拍这段采访的时候，一直用的是过肩镜头。
可以近似看作把摄影机架在冰冰肩上拍俞妃鸿，再架在俞妃鸿肩上拍冰冰。
频繁的过肩镜头，在拍摄的时候，可以让前景的肩部或头部形成自然“画框”，后景人物居中，构图更具层次，强调后景人物的动作、情绪。
在剪辑的时候，可以让画外的视线（如A看向B）与下一个镜头无缝衔接，避免剪辑的突兀感。
在观众那，则可以模拟人物视角，让观众自然代入对话场景，仿佛置身于对话者之间，增强临场感。
把俞妃鸿拍好后，冰冰不出意料被卡住了，一连NG了七八次。
最后一次告诉赵小钉她准备好的时候，小钉连摄影机都没开。
准没准备好他还没看出来吗？一直开着多浪费钱啊，顾晨可是跟他说了，拍的时候能省点就省点，拍空境都得找好角度再拍，决不做无意义的事。
“冰冰，别紧张，我们时间多的是，你慢慢调整，想想你试镜那时候的发挥，想想这两天跟着王常田他们当编辑跑腿的经历，把自己代入一个新人编辑的身份，采访这位作家就好。”
按照顾晨所说，冰冰静下心来，又试了两次。
平心而论，这两次一次比一次好，最后一次已经可以剪进成片了，但顾晨觉得还不够——她的眼神不够亮，不像看到偶像作家会有的那种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