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找工匠?”
账房听了林江问话,摸了摸下巴。
“咱们这里确实有个工匠,之前您的虎皮就是交给他来做的,您这是想把灯笼给他造?”
“这工匠本事够吗?”
“怎么说?”账房先生有点迟疑:“本事定是够的,但他脾气有点怪。之前他就让我寻您去见他,我见您忙,便没和您说。”
“为何要寻我?”林江略有不解。
“说是锻物需得见人,要不然锻不出来好宝贝。”
林江点头,算是了解了。
“行,带我去吧。”
账房叫了个侍女,两人一路逛出了宅子,林江路上问:
“这位老先生是什么身份?”
侍女边带着林江走边介绍:
“那位先生姓钱,名是什么不知道,大家都叫他钱工,之前是给京城做器件的,好像是叫什么铸念司,后来年纪大了,手实在是抖,就干脆拿了些银两,告老还乡。”
铸念司。
棺材里的人也是铸念司的。
据说是最会造宝贝的地方。
从这里出来的也定然是最会锻宝贝的。
这钱工的铺子距离水行有些距离,他不太喜欢太过热闹的地方,所以建在了苍松边缘,离开苍松城区之后,还得再过一户农田,才能看到连在水旁的大宅子。
宅子确实很大,四平八方,里面人也不少,从老到少,应当都是这位钱工的家眷。
门口有个年轻人,带着两个孩子玩,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蹲在河边耍泥巴,弄得满脸都是,嘻嘻笑着,年轻人不怎么喜欢泥巴,离得稍微远了些,又就紧盯着那河边,显然是担心孩子一失足掉进去。
见侍女带着人来,他眨了眨眼睛:
“来见阿伯?”
“之前托钱工做的那件虎皮,是我们家少东家的,钱工想要见少东家,我就带着少东家来了。”
“哦,我记得。”年轻人指了指门里:“阿伯就在里面。”
进入了院子,又在里面绕了一会儿,到了一处宽大如仓库般的房子,顺着此门推而进之,林江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椅子上正靠着个青面的老头。
他确实生的独特,又怪又奇,一张脸跟刀削出来的一模一样,皮也是发青。
林江和他站在一起,一般人肯定会认错了哪个是诈尸起来。
老头正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之后才睁开眼睛。
紧盯着林江。
侍女没有打扰林江,她鞠了个躬之后就离开了。
房间当中只剩下了钱工和林江两个人。
钱工起了身之后径直走到林江身边,用手点了点他手里的皮毛。
“后生,这皮是你打来的?”
“我路过时见一打虎英雄,从他手里买的。”林江老老实实的讲起了这皮的来历。
“少给我扯马虎眼,这东西可是顶好的宝贝,哪怕是没加工原皮都得卖个二三百两!你就这么买来了?”
林江想了想,大惊失色:“那该死的脏贼骗了我五百两。”
钱工本来正张着的嘴巴慢慢闭上了。
他憋的难受,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老子造宝件也收不了多少两银子……”
他跑回椅子那边,先坐在椅子上消化了一会“五百两”的价格,然后才道:
“你…欸,罢了,我来这里时间虽短,但也听过你家水行的消息,于你这位大公子,倒也确实算不上伤筋动骨。”
“那也不行,有人骗了我,到时候我得找回那个银子来。”林江很认真,好像真的在考虑去找打虎英雄要银两。
“交易这玩意讲究你情我愿,更何况人家都跑了,你上哪找人家去。”钱工开始为并不存在的打虎英雄说话。
“好吧。”林江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钱工觉得这位大公子有点轴,干脆直接说了正题:
“你来找我,应该知道我的规矩。我之所以找你过来,并不是说我有多大的架子,而是宝贝这东西,若是完全由我来做,弄出来的东西你恐怕用不了。”
“用不了?”林江有点疑惑。
“你知道宝贝吗?”
“略有耳闻。”
“那你知道有些宝贝需求细软吗?”
林江点了点头。
“那就好办了。”
钱工解释道:“我既然为工匠,造得宝贝需要多少细软大体可以控制,宝贝细软要得越多,宝贝也就越厉害,与之相反,若是这宝贝一点细软都不要,那也就是个摆件了。”
“还有不需要细软的宝贝?”林江没听过这个。
“有,那可太多了。”钱工掰着手指头介绍:
“永远会发着光的灯笼,怎么也灭不掉的蜡烛,他们就不需要细软,说来有用,却又没那么有用,不好储藏,价格虽不贵,但除去那些好收藏的藏家,谁会去买这些东西?”
“多好玩的东西啊,为什么不买啊。”林江感慨。
钱工话又被噎住了。
他感觉自己和林江恐怕是聊不来,干脆道:
“你想要什么样的宝贝?细软要的多的?细软要的少的?还是压根就不要细软的?”
钱工把虎皮老虎的位置对准林江,用手伸入了老虎的皮毛里面,用手把老虎脑袋给撑开,就像是逗孩子的布偶师,让老虎脑袋大嘴一张一合:
“我可以给你弄个没任何代价的观赏物,只会在你脚边喵喵叫。”
“那我养个狸奴不就好了吗?”
“狸奴要吃东西,我造出来的不用细软,不会吃东西。”
别说,林江还真挺心动的。
“掉毛吗?”
“同狸奴一样手欠。”
林江不心动了。
那就想想实用性。
“能又强要的细软又少吗?”
“这位公子,缺觉就去睡,怎么大白天的说梦话呢。”钱工冷哼:“倒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么一件虎皮肯定是不够的,你要是还能找出来四五个同档次的物件,倒是可以试一试。”
这倒有点难。
一只老虎好找,一群妖怪不好找。
哎,要不然直接去韩柏城寻一下那个老虎的主人吧,他手底下肯定不止老虎一个妖怪,全杀了肯定一大堆东西。
“那细软的方向能控制吗?”
“能,但不能偏离轨道,”钱工道:“这是件老虎皮,他的细软就不能是吃草。”
“我如果让他啃我一口,但是没啃动的话,这细软算是收成功了吗?”林江又问。
“如果细软是啃一口而不是吃你一块肉,只要他啃中了你,哪怕没破皮也无所谓,如若是你有些宝贝能让自己刀枪不入,也能有些危险的宝贝。”
听了钱工的解释,林江也是点了点头。
虽然大酱也给他讲过宝贝,但陈大酱知道的也不多,说起话来含含糊糊,讲不清楚个所以然,还是钱工讲得清晰。
宝贝索要的细软一板一眼,更像是某些必须运行的规律,握了某些手段的话,就可以规避掉危险。
“它索求的细软可以多一些。”
“方向?”
“咬我一口,就这个了。”林江道:“多少价钱?”
“不贵。定金十两,做成之后再二十两。”
若是些普通物件的话,这加工的价格完全可以说得上是寻常百姓望其项背了。
可这毕竟是做一件宝贝,这些银子确实不贵。
“一个月后来取,”钱工捋胡子:“铸念司的手艺,保证让你满意。”
“好,我相信你。”林江又从口袋里面掏了掏,拿出来了拿鮟鱇鱼的灯笼:“你再瞧瞧这个,这个能造成宝贝吗?”
……
林江回了家中,闻香怡早就在正厅等他了。
“回来了。”闻香怡也在喝茶,她喝的要比钱工的香。
“回来了。”林江笑呵呵的拉了把椅子,跟着喝茶。
一杯茶下肚,闻香怡才叹道:
“宝贝宝贝,说是宝物,实则都有自己的脾气,你爷爷原来有些宝贝,这些年找他的人多,打着打着就都坏了,还剩下几件压在我这里,没人驾驭得了,我也没让它们见天光。”
“钱工说能压住凶性。”
“我没去过京城,没听过他的名字,但我听过铸念司,都是厉害的匠人,也许可以。”闻香怡道:“但如若是驾驭不了,给奶奶,奶奶帮你收起来。”
林江点了点头:
“我自然晓得。”
又是谈笑了几句,到了林江每日看望爷爷的时间。
老爷子还是嗜睡,一整天清醒的时间少,睡着的时间多,有几个擅长照顾人的老嬷嬷专门伺候他,给他做饭,给他换洗衣服被褥。
林江每日中午都会去看他一眼,同他说几句话,老爷子有时醒着,有时睡着,睡着时候很安静,醒着时候也会笑眯眯的听林江讲话。
和奶奶告辞,转身离开。
看着林江的背影,闻香怡长叹。
终究还是留不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