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可不许反悔嗷！”
荒塔捕捉到吴铭的神情变化，小嘴快速翕张，不断将道韵精粹从道图中吸出。
先天道图肉眼可见的暗淡下去。
半透明的塔身被氤氲紫气填满，紫莹莹的。
“不行，这秘法我早已拥有，得换一个！”吴铭抗议。
“没有，就这一种秘法，实在不行，你不是有大半颗混沌莲子吗，吃下去试试呗。”
吴铭摇头否决。
不死药精华，关键时刻那是能保命的，现在用掉过于奢侈。
既然有“破劫引雷术”，先试试看再说。
“放心，这种秘法是从有真仙存在的纪元传下的，绝对管用。”
荒塔循循善诱。
“在彼岸境界会经历九次蜕变，到时凭借此法。”
“有本座在一旁协助，保证不让你被雷劈死，还可将你的肉身锤炼至完美。”
“以你当下的体魄强度怎么进火域，在见到仙火前，就会被外层火焰焚成灰烬。”
吴铭亦有些心动，他确实对此法不太放心。
尽管段德一再信誓旦旦的保证，但他清楚这死胖子从来是不靠谱的。
雷劫向来代表着天罚、毁灭，古来不知有多少人杰死于天劫之下。
既然有荒塔打包票，他心中也更加有底。
“可以是可以，不过墟爷，关于我体内还有个问题得请教一下。”
吴铭知道墟活过了无尽岁月，对一些悠久传承肯定知晓一二。
荒塔吸溜一声，将最后一缕道韵精粹吞下。
“说！”
在妖帝阳墓时，吴铭曾借助狠人阵纹击杀神算子高足。
对方在临死前施展了一种秘法，将一条寸许长的白色小虫种入他体内。
但事后并无任何不适。
进入阴坟仙域后。
吴铭不止一次的动用神识，在体内一寸寸的搜索，竟没有发现那条小虫的半点痕迹。
听完吴铭讲述，墟很快有了答案。
“这是一种天机神术，以性命为代价，在你身上种下因果之力。”
“有什么用？”
“可锁定你的位置，顺便败坏你的气运。”
“看来那小子是想让师门替他报仇。”
推演他人位置，这是神算门的惯用手段，吴铭感觉有些棘手。
“可有破解之道？”
“近在天边，远在眼前。”荒塔瞥了眼金书。
“墟爷，你说的是‘数’字秘？”
“本座需要消化道韵精粹，得沉睡一段时间，你自行努力吧，少年。”
荒塔没有直接回应，打了个饱嗝，冲入太清仙境陷入沉眠。
吴铭睁开眼，结束内视，起身舒展筋骨。
忽地，他发现眼前景象朦胧起来，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雾气，整个世界迅速灰暗。
他强大的神识铺展开来，却宛如在泥沼中摸索，什么也探查不到。
这是......迷失之祸！
自在太玄拙峰进入神桥境界，已过去三月有余。
其中的两个月在荒塔仙域中度过，那里的大道被青帝演化。
灵气一层比一层充沛，到了最后一重天，在里面修炼一日抵得上外界的十多日。
叶凡便在里面修到了苦海巅峰，随时可冲击命泉。
吴铭一连炼化了十条造化源液小龙。
其轮海的神桥也愈发璀璨粗壮，到达某种极限，引来了迷失之祸。
道经有述。
人体秘境神秘莫测，轮海为第一秘境，修士想要继续探索秘境必须强渡苦海。
强度苦海唯有修出天脉，链接彼岸，这便是神桥境界。
但彼岸在哪里，终究需要修士自己去寻。
有些修士用尽一生也找不到彼岸所在，被困在神桥的另一端，这便是迷失之祸。
如果渡不过去，严重时，五感、灵识会被完全被剥夺，沦为半废之人，永远止步于神桥境界。
天资越高者，迷失之祸越严重，但只要闯过去，其收获也会更大。
灵觉将更加敏锐，对危机会有一种本能直觉。
吴铭调整呼吸，再次盘坐下来。
取出一枚黄橙橙的果实，半个拳头大小。
甫一出现，就使得他眼前的雾气更加浓郁，还带着丝丝冰冷的气息。
他心头起疑，《墓葬经》记载的没错吗？
这黄泉果真能帮自己渡过迷失之祸？
下一刻，吴铭张嘴将黄泉果塞了进去，有两种不死药精华兜底，没必要如此瞻前顾后。
一缕缕神光在血肉中流动，最后汇聚向他的元神。
这种秘力如丝如缕，化作千万条细线将其元神捆缚。
其元神之力在迅速壮大，但他的灵觉越发迟钝。
那细线如同一个茧蛹般将其元神包裹，几乎将其五感完全剥夺。
他像是变作一块顽石，失去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吴铭只觉自己在沿着某条水道随波逐流，起起伏伏。
不知过了多久，面部“石屑”松动。
眼前景象似一块块拼图飞快组合。
残阳如血，浓稠的血液化作河流，静默流淌，漫过一片又一片的神秘地域。
夕阳下，有一口铜棺横陈，其周围血水皆退避，露出一座黑色的古坟。
吴铭被鲜血河流裹挟着，离那铜棺越来越近。
他看到一个人形生灵坐在铜棺上，单手抱膝，侧头望着夕阳。
不过那生灵面容太过模糊。
任凭吴铭如何催动道德仙眼，也看不清其面容，更不用说对方的情绪。
这一切太过真实，一股寒气直冲后脑勺，吴铭背部瞬间有了知觉。
“三世铜棺！”
它不是在荒古禁地深渊吗？
对！
这是幻象，都是幻象。
“勘虚破妄，凝心反神......”
他的元神疯狂运转道经中记载的玄法，但始终没有效果。
不一会，他越过铜棺，一路向前漂流。
最前方是一片漆黑的深渊，鲜血长河奔腾不息，注入其中。
深渊透着股不详的气息，无比渗人。
吴铭头皮发麻，眉心元神发光，后背不断挣动，欲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
有些效果，从指尖开始，他的知觉一点点恢复。
离无尽深渊也越来越近。
但是直到最后一刻，人体秘境轮海仍没有恢复，无法腾空飞行。
鲜血如瀑，带着吴铭冲入深渊。
他无助的伸出手，却发现没有地方可抓。
没有一点水流撞击的声音，下落的过程静谧无比。
不断坠落，直到周围再一次被黑暗吞噬。
到底了。
轰隆声不绝入耳。
吴铭站起身，循着声音的源头，在粘稠的血液中行走。
腥臭味愈发刺鼻，前方隐有亮光。
终于，他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深渊之底是一个望不到头的漩涡，由无数鲜血汇聚而成。
吴铭背着漩涡向外跋涉，但那漩涡中心散发出诡异的道则。
让他越向外走，却越往里靠近。
漩涡尽头是一个巨大的磨盘，由上下两片构成，分黑白二色。
大道轰鸣，似可磨灭天地间的一切，轰隆声正是它发出的。
临近磨盘时，藏在血液河流中的尸体显现，无穷无尽，没几个种族是吴铭认识的。
有些尸体带着不灭灵光，想必生前极其强大，至少是圣者级别。
“不会要将我也磨了吧。”
“这黄泉果过于变态，将我带到地府了吗。”
吴铭没有一刻停下破妄玄法的催动。
这一刻，他的轮海秘境恢复，虹光冲出，带着他飞速拔高。
刺啦！
一条条大道神链自磨盘中冲出，将吴铭轮海洞穿，接着是四肢，身体各处。
“无人可以偷渡轮回！”
这声音冰冷无情，似从九幽地狱传来。
一瞬间他被大道神链禁锢，失去所有抵抗能力。
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丢进黑白磨盘中。
“这里难道是轮回之地？”
“偷渡什么意思，是指我穿越者身份？”
下一刻他就没心思去想这些了。
一圈磨盘磨过。
他没了人形，浑身被碾成肉泥，剧痛席卷全身。
两圈过去。
他的感知被磨灭，几乎失去自我意识。
第三圈。
吴铭感觉自己神识被碾碎成千百片，又被一种伟力重新糅合。
“我要死了么......”
他已分不清这是虚幻还现实，所有发生的一切太过真实。
最后他从磨盘下方进入一条通道。
记忆似被完全抹除，下意识的跟着前方长长的人流前进，浑浑噩噩。
再次恢复意识时。
吴铭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头昏脑涨。
房间简陋，屋檐低矮。
“吴铭，快喝药。”
“薇薇？”
吴铭看着床边的清丽少女，一阵恍惚，“你不是在摇光吗？”
“这是哪里？”
面对吴铭一连串发问，李薇薇柳眉微蹙。
“你是不是又把梦当现实了，什么摇光？”
“这里是李家村啊，我俩被人贩子抓走，你拼着性命带我逃走，咱好不容才逃回来。”
她端起带着缺口的陶碗轻轻吹了两口。
“这是找村口郎中抓的药，能治你的痴癫症......”
吴铭脑子一阵抽痛，似是做了个不短的梦，而今终于清醒。
“好像是做了梦，梦里我成了能飞天遁地的仙师。”
他边喝药边回忆，却发现怎么也记不起梦中之事。
吴铭不再疯癫后，连字也凭空识得，被村里奉为神人。
不知不觉间，他接过了村中私塾老先生的班，开始教村中稚童习字识文。
他曾为痴儿一事也被人们渐渐淡忘，开始赢得他人尊重。
曾经，他被人人喊打，走到哪里都被人唾弃。
现在谁见到他都喊一声吴先生。
对这种生活，吴铭觉得不错。
没几年，村中最为出色的一对男女走到了一起，受到十里八乡的祝福。
李薇薇接手了老郎中的医馆，跟吴铭两人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次年顺利产下了一子，取名吴长生。
岁月平淡如水，李薇薇很满足。
但吴铭总觉得差些什么。
他忘不掉那个梦，世上肯定有能飞天遁地的修士。
于是，在幼子五岁这一年，他收拾行囊，开始了自己行程，去寻仙缘。
“为什么，世上哪有什么仙缘，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吗？”
面对妻子的挽留，吴铭没有动容。
“我只是出去走走，还会回来的。”
这一走便是三年，他转遍了燕国，没有找到一丝修士的踪迹。
回来后，儿子十分认生，不愿意开口喊爹。
李薇薇没有责备他，还帮忙重新张罗学塾。
又过了五年。
吴铭还是放不下心中的执念，认为是自己走得不够远。
他再一次出发，这次准备得更充足。
“爹，这世上没有仙人，也没有长生。”
“你都给我取这名字，难道还不明白吗？”
吴长生跟他大吵一架，夺门而出。
“你走了，我就再不认你这个爹！”
李薇薇眼中噙满泪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没有出声挽留。
吴铭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找到儿子，留下嘱托。
“爹走后，好好照顾你娘......”
他花了十年时间周游附近诸国，一无所获。
再次回去时，家里多了一块灵位。
不是李薇薇，而是他的儿子，吴长生。
“去年闹兵灾。”
“长生组织村里人奋起抵抗，保护我的时候，遇了害。”
薇薇泣不成声。
“当年救我出来的时候，你不是很厉害吗。”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在！”
“现在长生没了，根本就没有长生！”
......
她歇斯底里，多年的怨恨从心底爆发。
吴铭默然无言。
自责的深渊将他缠绕，让他难以呼吸。
他守在李薇薇的身边，没再外出寻仙缘。
光阴如水，一晃数十载。
期间二人没再拥有过子嗣，吴长生成了他们心中难以愈合的疤痕。
李薇薇走到生命尽头。
“铭，这辈子，你后悔吗？”
吴铭不愿遮掩内心的真实想法。
“凡人一生太过短暂，长生不是虚妄。”
“唯有去求道，才能证道，求长生，才能得证长生。”
“我走的每一步，都是在登仙路！”
他的眉心爆发无量光，喀嚓声接连响起。
那是茧蛹破裂的声音，光芒充斥整个视野，再消散时。
吴铭发现已回到洞府中。
他的元神凝练至极，完成蜕变，神识之力激增。
关键是，每次修为提升，他的神识之力增长幅度会比原先更多，这是可持续增长。
“黄泉果着实变态！”
吴铭有预感，如果他最后放弃求道之心。
那么可能真的会在那个世界老死，这边则会元神永寂。
还好他通过了迷失之祸，神识的探测范围增加了十倍不止，各种灵觉提升。
脚下的路，便是求道之路，每一步都是在登仙路！
他心神沉入苦海，在神桥尽头毫不畏惧的往前踏步。
一道璀璨的神虹从对岸接续而来，他信步跨过，横渡苦海，来到一方净土。
净土上方是一缥缈仙境，云遮雾绕，有道宫掩隐其中。
吴铭成功登临彼岸，成为彼岸修士，寻找道经的道宫秘卷得提上行程了。
对于这次闭关，他很满意。
不仅将体质几乎完全激活，还成功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是时候出关看看段胖子跟叶凡咋样。
体内被种下天机神虫，不能在一个地方呆太久。
抬起手，他才发现自己右手掌心多了一个印记。
很小，显得很虚幻，跟那黑白磨盘极为相似，仿若天地孕生的道纹，但却真实无比。
轮回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