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向死而生

生命因何而诞生,为何而存在,知何而不朽?

生命因死亡而诞生,为本心而存在,知作为而不朽。

程风一如往常一样,背着书包,和室友有说有笑地前往教学楼。他现在已经是一位大四学生了,他没有选择考研,而是凭借着他优异的在校表现,与一家国企签下了合同,他的未来现在一片光明。

走在青阳湖边,天气很晴朗,春日的风轻柔地拂过程风的脸庞,就像一只小手在抚摸。程风心里十分舒适,他的大学生活充实而愉快,一晃四年过去,自己对自己也有了交代,室友们也各自选择了考研,或者选择了工作。

只不过现在心里总是感觉有刺挠,好像有什么事情被他忘记了,程风细细思索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便懒得去想了,继续跟室友有说有笑地走着。

突然,一只黑猫从程风脚边窜过,程风吓一激灵,往后连撤了两步,看向那只黑猫。

黑猫也在看着他,双方对视了两秒,黑猫窜入旁边树林,程风视线跟随,他的视力好像突然变得非常好,他竟然在一众高大的树林里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矮小的树苗,树苗上面刻印着黑色符咒。

一股记忆浪潮突然涌入脑海,未来世界,宋千雪,富珀大叔,谈话,进城,中枪,死亡。周遭一切瞬时崩塌,只剩黑洞洞的一片。

“原来我已经穿越到未来世界,我已经死了。”

程风轻轻地叹息,他心里是对自己人生如此短暂的不甘,对父母还没有堂前尽孝的遗憾,对未来世界救了他的宋千雪姑娘还有富珀大叔的恩情无法报答的后悔。他知道自己太莽撞了,原本他是一个很冷静的人,但是却在未来世界失去了理性,一切早就变了,这个世界早就不是原来的世界了,他太单纯,太无知,通晓历史,却不愿承认历史。他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死亡是最好的结果。

程风慢慢闭上了眼。

“程风,程风!”

耳边好像有人在呼唤他,但程风却依旧闭着眼。

“程风,程风!”

“不是幻听!”

程风猛地睁眼,眼前正是宋姑娘那瘦削的脸庞,闪着蓝光的左眼正在扫描着程风,右眼却在柔和地看着他。

看见程风睁开了眼睛,宋千雪收回目光,旁边的富珀大叔凑上前来,

“程风小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能说出来话吗?”

望着周围熟悉的环境,程风知道他现在应该在宋千雪的铁皮屋子里。

“富珀大叔,宋姑娘,我不是中枪死了吗?这未来还有高科技可以起死回生的吗?”

程风开口道,他感觉身体并无大碍。

宋千雪和富珀大叔相视一眼,富珀大叔开口道,

“程风小友,我知道你是因为城里人对城外人不公的对待而去与城里安保争执,你的内心是善良的,我们很认可。但是你为什么体内会有纳米源铁?这你得给我们一个解释。”

富珀大叔一脸严肃,宋千雪倒是面无表情,坐在屋子中间的椅子上。

“啊?什么?”

程风听到他体内有纳米源铁时,震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程风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确实回复如初了,就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自己中枪的事情,胸口裸露着,却没有丝毫伤口痕迹。

但此刻并不是去想这些的时候,富珀大叔和宋千雪早就表示了对这种物质的厌恶。现在程风体内有这种物质,所以很自然他们就对程风产生了怀疑,怀疑程风会不会是什么坏人,来他们这里有什么目的。

程风连连摆手,开口道,

“富珀大叔,宋姑娘,我真的是毫不知情,我也不知道这种物质为什么我体内会有,我从穿越过来就一直跟你们在一起,我也不知道这种物质是谁放到我体内的。”

“你也毫不知情?”

富珀大叔毕竟是当过兵,有着军人的缜密的思维和独到的思考方式,他缓缓说道,

“让我推测一下,如果推翻你前面说的所有话,那些全是假的。那么,据我猜测,你就是从那些城主的手下里出来,在废研造所故意碰到宋千雪,制造偶遇,装成一个穿越的人,到我们这里,实行上层的什么计划。而你之前所做的种种,包括进城然后出头被枪杀,是因为你知道你体内有这种无敌的物质,你死不掉,所以你就表演给宋千雪看,来博得我们的信任,为你将要执行的计划做准备,是不是?”

富珀大叔言之凿凿的一番话,使程风冷汗直冒,在富珀大叔看来,他已经不是一个蒙昧无知的少年,而是一个心思缜密的恶人。

也多亏了程风平时多读了点书,他迅速从富珀大叔的话里找到了漏洞,迎着富珀大叔那锋芒的目光,说道,

“富珀大叔,如果我知道我体内有这种物质,我死不掉,那么按照你的说法,我回来后靠谁救我,靠的不就是这种物质吗?那么这种物质一发挥作用,你们不就知道我体内有这种物质了吗?”

虽然程风不知道富珀大叔他们怎么知道的他体内有源铁的,但是他们肯定是通过某种方式知道的。

“还有,就是根据你们之前所说的历史,这种物质,源铁,由于目前量少,所以基本都给那些有权者私用,我如果是那些高层或者城主手下的,源铁他们不留着自己用,反而给我用,这不是前后矛盾吗?”

程风说完这些,眼睛依旧迎着富珀大叔的目光。

倒是富珀大叔听完后,目光慢慢温和了下来。程风说的其实很有道理,如果他是卧底,他想继续当卧底,那么肯定不能暴露身份,可这样从死亡边缘靠着纳米源铁才侥幸活下来,就直接暴露了他具有这种物质的情况,必然引起猜忌。并且正如前面他对程风说的那样,这种物质,那些高层,掌权者都只留给自己用,怎么会给手下的一个卧底使用呢?

宋千雪全程在旁边听着,没有说一句话,她从小就没怎么上过学,后面跟着黄雅莺女士,虽然有学上,但是她不爱学。现在她听富珀大叔和程风两人的对话,听完一句觉得有理,再听完一句,觉得也有理。

富珀大叔思忖了一会,开口说道,

“程风小友,你说的的确没错,我刚才的猜测确实有不少漏洞。不过我也不能完全放下警惕,毕竟身处乱世,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程风看富珀大叔语气缓和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

“富珀大叔,我还没问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原来,当程风在集市被安保司的几名安保在背后用枪击中胸口后,宋千雪刚好买完手机出来,看到了这一幕,她急忙跑过来,亮出来腰上的变身器,同时调用丹田里的四股气流环绕于身,站在了已经躺在地上昏死的程风前面,护住他。几位安保手持着手枪,互相看了一眼。因为普通人很少有修炼到黑铁境,四股气流的;并且宋千雪身上还有装甲变身器,一般人可没有。他们看宋千雪也没找他们麻烦,便识趣地挥了挥手,收起手枪,转身回司里去了。至于宋千雪为什么不找他们麻烦,一,是因为她和程风还是城外人,一旦闹大,不好收场;二,是因为她的身份,是曾经闻名于世的黄雅莺女士的收养女,现在还有她的通缉令,只不过各个城之间通缉令的传达可能没那么到位。

宋千雪的眼睛一直看着这几个安保回到司里,然后才连忙背着程风往回赶,因为城里的医院不接收城外人,所以只能赶紧背着程风回到象柏村的家里,家里还有一些仿生药物,看还有没有机会能够救活程风。

从人山人海中穿过,人群都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无一人在意一位背着一个濒死少年的女孩。他们置身事外,高高挂起,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关,他人的未来与我何用,太阳之下,大地之上,独自身而善之。

宋千雪背着程风迅速回到了象柏村,她把程风放到床上,没有注意到程风的胸口的变化,而是一边打电话给富珀大叔,一边从抽屉里找出仿生药物。等到富珀大叔急匆匆地赶到,推开铁门时,他看到宋千雪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仿生药物,盯着程风那裸露的胸口。

“用药了吗?起效果了吗?”

富珀大叔问道。

宋千雪摇了摇头。

“难道已经···”

“不是的,他体内有源铁。”

宋千雪用最平淡的语气说出了最令人震惊的话。

“什么?”

富珀大叔吃了一惊,他是第一次接触到体内有源铁的人,这种稀缺资源有的人甚至一辈子也没亲眼见过。

但随之而来的不是欢喜,而是富珀大叔的神色肃穆。

于是便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程风听完来龙去脉后,问道,

“那你们是怎么知道我体内有的一定是源铁,而不是什么其他东西呢?”

“小雪的左眼是超复眼,具有显微观察和分析的作用,她在看到你胸口枪伤愈合的时候,进行了扫描。看到了你伤口处有无数的纳米机器人,并且其含有近50%的源铁。虽然纳米机器人的技术很早之前就有,但是却没有大量用于人体的事例,也许有,可能只是不为我所知。但又经过救世之战后,许多技术纷纷消失,更何况这种纳米机器人大量用于人体的技术,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并且纳米机器人其中含有近50%的源铁,这更是闻所未闻,源铁这种稀缺资源,不应该都是用于人体细胞吗?竟然会有用于纳米机器人的。”

富珀大叔解释道,并且还加上了他的许多疑问。

此刻程风身体里的纳米机器人不是由蛋白质,DNA等生物材质和一些非生物材质构成的,而是全部由金属和非金属构成,其中还含有近50%的源铁。他们在程风体内通过协作促进生理修复,甚至可临时构成身体中所需的器官或者组织。在程风被枪击中后,他体内的纳米机器人就迅速开始了工作,维持住了程风的生命。虽然宋千雪把程风从城里背回象柏村不过20分钟,但要是普通人在被击中心脏和肺部后,10分钟不到就会死掉。

程风低头看着自己完好的胸口,不敢置信的摸了摸。这是一次新生,这是死亡过后的新生。

程风仰头看向天花板,屋外正是黄昏,阳光刚好扫过地板,照射在程风裸露的胸膛上,仿佛披上了一层黄金色的外衣。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程风看着黑黢黢的天花板,他感谢上天的眷顾,他感谢那个把他穿越过来的人给他留的一点好处,他现在心里没了怨恨,没了幻想。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也许你会说这一件小事怎么就能看清世界,但是历史中往往一件小事便可代表一个时代,一个国家,一个民族。

程风心里默默分析,城里人欺压城外人,城外人在城里人看来就如同旧时代的奴隶,没有人权。而哪些人能成为城里人,不必多想;那既然城里人跟城外人有阶级之分,那城里人之间自然也不必说,那这不就是旧制度吗?人与人之间不是平等的,而又变成了主人和奴隶,该说是世界的倒退还是世界的进步呢?

再说前面富珀大叔给他提的建议,去投靠城主,现在对程风而言,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他的父母就是普通的农民,你让程风去当那些城主手下,去欺压像程风父母那样的老百姓,这对于程风,一个熟读历史,学习过新思想,心里有良知,重情重义的大学生,是绝不可能的。而他自己想的第二条选择在现实也是难以实行的。

现在情况就是,两种选择对程风而言都是不可行的;他身体里有的这种源铁纳米机器人,也不知是福还是祸;富珀大叔和宋千雪对他的信任也产生了裂痕。

当下,他必须做出决定,在这未来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