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许渊

青州，江泽府，大泽湖。

夜晚，寒风呼啸，水浪激荡，湖边的一排乌篷船此起彼伏。

“咳咳！”

一艘乌篷船内，传出咳嗽声。

痛！

头好痛！

许渊感觉头痛得都要裂开了，喉咙处也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并感到浑身冰冷。

他想要裹紧被子，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这是怎么回事？

许渊疲惫地睁开眼睛，眸中透露着迷茫。

他只记得昨晚自己正在码字，想要赶在十二点之前码出最后一章保住全勤，结果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很快，他眼中的迷茫就消失不见了。

“我穿越了……”

许渊消化着脑海中的信息。

原身也叫许渊，是生活在大泽湖上的打渔人，父亲两年前藏身鱼腹，母亲也紧跟着郁郁而终，留下他和姐姐许红与一艘乌篷船相依为命。

这一艘乌篷船，便是两人的家。

前几天他和许红在大泽湖中捕鱼，结果渔网不小心被湖底杂物挂住。

对于他们这些小渔民而言，丢失一张渔网都可能会家破人亡，为了保住渔网，许渊只能潜入湖底。

最后他虽然成功解开了渔网，但是在这寒冬将至的深秋，多次潜入冰冷的湖水中，也直接让他一病不起。

船灯如豆，许渊艰难抬头看了眼乌篷船，船舱内除了锅碗瓢盆等一些生活用品，就他一人，许红不知道去哪了。

这时，乌篷船外传来了脚步声。

“姐？”

许渊尝试叫了一声。

船帘掀开，进来的却是一个头发半白的酒糟鼻老头，脸上布满沟壑，十分老态。

老黄头……许渊脑海中马上浮现出这酒糟鼻老头的信息，和他们一样，也是在大泽湖上以打渔为生的打渔人。

老黄头虽然看起来像个年过花甲的老头，但实际年龄还不到五十，只是多年打渔经历的风霜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太多。

“渊哥儿，你醒啦。”

老黄头见许渊已经醒了，看起来松了口气。

他脸上露出笑意，将他那一口烂得差不多的老黄牙也露了出来，“醒了我就放心了……对了，你的汤药差不多熬好了，你先等着，我去给你端来。”

还没等许渊开口询问什么，他便已经出去了，只留下脸上略显茫然和困惑的许渊待在船舱内。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每次自己生病，许红都会在他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才是。

可今日为什么是老黄头在帮他熬药，他姐呢？

许渊心中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很快，老黄头再次来到船舱之中，手里多出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来，先把药喝了吧。”

老黄头将许渊扶起，准备喂他喝药。

许渊低头看向眼前的汤药，并没有马上喝下，因为他在碗里看到了几种比较昂贵的药材。

对于自己的家境，许渊再清楚不过，这几种昂贵的药材，他们怎么可能买得起。

他心头的不安愈发强烈，看向老黄头，“老黄头，我姐呢？”

“你姐她进城有事，过两天就会回……”老黄头刚说两句，便看到许渊那双直勾勾看着他的眼神，声音不由变小。

这种鬼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犹豫了一下，老黄头最终叹了一口气，告诉他实情：“你的病太重了，吃了几副汤药都不见好，城里虽然有能治好你的药，但太贵了……为了买到能救你的药，你姐只能……卖身买药。”

许渊的眼睛瞬间睁大。

卖身！

这个时代，一旦卖身为奴，那是真的一点人权都没有，就是被主家打死，官府都不会管。

尤其是现在大晋王朝已经衰落，官府早就形同虚设，甚至于已经没有官府。

若是卖身到一些富贵人家当奴为婢倒也罢了，哪怕苦点累点，受人使唤，但至少衣食无忧。

可要是卖到一些苛责吝啬的主家，或者卖身青楼，许渊都不敢想下场有多惨。

许渊沉声问道：“老黄头，我姐她卖到哪去了？”

似乎看出了许渊的担心，老黄头连忙安慰道：“渊哥儿你别担心，你姐她卖给的是城内的刘家，当时刘家正好缺个洗衣做饭的奴婢，你姐正好赶上。”

“虽说刘家不是那种大富大贵之家，但也是个大户人家，你姐在里面不会缺衣少食的。”

“而且你放心，你姐是活卖，不是死卖。”

活卖就是以后还能赎身，死卖的话，一辈子都要给人当奴仆，以后生了后代也是奴仆的命，也就是家生子。

但哪怕如此，许渊的脸上也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就算是活卖，将来想要给许红赎身，也是难如登天。

卖身时，最多只能卖个几两银子，但是想要赎身，却需要数十两！

他一个打渔人，就是打一辈子鱼，都不可能攒到数十两银子。

水乡鱼贱，大泽湖纵深八百余里，湖中水产丰饶，打渔人更是不计其数。

光是他们这里，就至少上千。

渔民们打上来的鱼，卖不了几个钱。

但作为渔民，没有田亩，他们的柴米油盐，样样都需要钱。

而且现在虽然没了官府，但是每年该收的各种人头杂税一样都不少，加上码头上的一些帮派势力，还要跟他们这些渔民收安身钱，恨不得将他们浑身上下榨个干净。

对于他们这些小渔民来说，想要攒钱，太难了。

活卖，也不过是给他们自己留一丝念想。

许渊沉默。

至于说利用前世技术，制造精盐，肥皂等物赚钱，真当城内的世家和那些帮派是什么好人不成？

在这时代，但凡是能够赚钱的营生，你想要去做，而且想要做成，都需要背景和实力，不然你就是碰都别想去碰一下。

否则，等待你的就只有被吃干抹净和沉尸湖底的结局。

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只有许红卖身的刘家是个大户。

“事已至此，先喝药吧。”老黄头将汤药送到许渊面前。

许渊将这碗用许红卖身买来的汤药灌进口中，只觉这碗汤药是他两世喝过最苦之物。

但不管如何，目前最重要的，是他尽早将病治好，如此才对得起许红卖身救他。

只要他活着，将来总有那么一丝为许红赎身的希望。

“还剩两副药，等明天我再给你熬了喝。”

等许渊喝完汤药，老黄头从怀里摸出几个小碎银子塞到许渊手中：“这些银子是许红卖身后买药剩下的，你自己拿着吧，过几天又到‘青蛇帮’收安身钱的日子了。”

许渊谢过老黄头，丝毫没有怀疑老黄头会私藏许红卖身所得的银子。

“你早点休息。”

老黄头安慰了他几句，走出了船舱。

昏暗的船舱内，许渊手中拿着许红卖身所剩的几个小碎银，只觉无比沉重。

虽然许渊穿越过来未曾见过许红，但他继承的不仅仅只是原身的肉身，同时还有对方的记忆和情感。

所以许渊从内心里便认同许红是自己的姐姐，是自己在这世上仅存的亲人。

受其身，承其果，更何况许红救的也是他。

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低声呢喃道，“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想办法将你赎身回来的。”

喝下那碗汤药，许渊的身体不再冰凉，而且还在微微发热。

就在他躺下准备休息之际，眼前忽然跳出一行字样：

【突破点+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