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荡尘涤污

从阴郁的中天朝底下望去，一条巨大山脉的岩壁旁，有着一群穿着长袍的队伍，长袍的颜色与岩壁极为相似的队伍，正慢吞吞地移动着，就像是一排队列整齐而隐蔽的蚂蚁。

这崎岖泥泞的路委实说不上好走，坑坑洼洼的，但是却也无别的选择。

感受着凌冽吹来的寒风，渗人的凉意如轻纱一般披拂着他，也披拂着身后的众人。

苏辞一步一步沉稳地走着，双眸谨慎地观察着前方的去路，内心说不清的担忧和害怕，走出这里便是荒野，那里没有可以隐蔽的地形，这八十人的队伍会很明显。

他不止一次走过这条路，心里清楚，刷出兽人种的概率大概是有五分之一，不算太高。

也知道，如果兽人真的要来袭，那么再怎么担忧也无济于事，也只能硬着头皮和尤莉娅使用连携技和那些嗜血的怪物说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接着上路。

但是，那种盘旋在心底的忐忑不会因洒脱，简单的想法而化解，就像是他脚底下的影子。

艾丽娅能够察觉得到苏辞似乎有些太过紧张了，她扭头看向身旁眉头轻皱，呼吸轻缓的苏辞，想着说点什么，希望能稍稍转移一下苏辞的注意力，让他不要这么紧绷着精神。

她轻声说道，语气要比以往还要温婉许多：“说的真少，我还以为你会再多说一点呢，平时明明话这么多。”

苏辞闻言下意识把视线从聚焦的前方，转移到身旁的艾丽娅身上，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了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尤莉娅也在执行着他的秘密任务，想帮他完成这一次的迁徙，当初在战舰玩逃生的时候，他每每遇到危机也会紧张，但却不会如此的慎重，内心也没有那种被巨石压着的压力，因为他那个时候是一个人，再怎么样也能够自然行事，无拘无束。

可现在，他背负着三百二十三个人的信任和托付，当走出地底的那一刻。

莫名的，他的内心里似乎下起了一场大雨，雨水不停的积蓄，慢慢的酿成了山海一样庞多，压得他近乎快喘不过气来。

不止是艾丽娅发现了苏辞的异常，徐庶也发现了，但是徐庶并没有点出这点，只是默然地看着苏辞谨慎地走出地底，然后恨不得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紧张兮兮的一路走过来。

徐庶当然可以发一句轻飘飘的弹幕说：苏兄不必如此，我可以帮你观察，也能帮你制定作战计划，更能帮你运营队伍提高迁徙效率。

但他没有，他深深地知道，这是苏辞自己的路，也是独属于他的成长，插手之后无异于是剥夺了苏辞新生的权利。

苏辞深呼出一口气，点点头说道：“好吧好吧，其实我以前还是蛮讨厌那种开会说一堆没用屁话的领导，每次听那种枯燥乏味的话来，我总是想上厕所。”

“以前.....”

艾丽娅喃喃自语，最开始的时候，苏辞因实力占据了和她对话的主导地位，她对苏辞的过往和来历有所好奇，实际上也并不放心把人类聚落的一切情报和信任交到苏辞手上，可随着越来越多的接触，她对苏辞也没有开始时的抵触，那种害怕苏辞毁掉聚落的畏惧也渐渐消弭。

不知什么时候，她对以苏辞做到了真正的放心，一些微妙的感情也在这灰败的世界，荒芜的心房里慢慢萌芽。

以前不敢说的话，现在能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艾丽娅轻声询问：“你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呢？”

“这个问题你在心里憋很久了吧？”苏辞沉默了一会，回答：“当初从战舰回来的那一天，我就猜你会问我这个问题，只是没想到你不仅没有问，而且还很放心帮我。说起来，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是真的挺想谢谢你的。”

“其实，那个时候我并不放心。”艾丽娅笑了笑，说：“我也是女孩子，我当然也会害怕的。怕你搞什么破坏，把我们当作是对其他种族的作战工具。”

“虽然当时也确实没想明白，区区人类有什么能力来作为针对那些可以毁天灭地的种族的作战工具。”

“你看你看！”苏辞很认真地把艾丽娅的话听完，然后那种警惕和紧张一下子泄了气，他不满地嚷嚷：“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有时候总会发现你跟小孩子一样可爱，我会担忧和害怕不是当然的么？难不成在你眼里我的信任就是这样廉价的东西？”

“......”苏辞沉默了很久，然后才点头说：“嗯，其实那个时候我也怕你会拒绝我，已经做好了带着薇尔和尤莉娅离开聚落的心理准备。”

苏辞接着说：“现在，你相信我，我也相信你。我们之间是推心置腹的关系，既然你想知道我的过去，那我就搜肠刮肚的说一些给你听吧。”

苏辞刚张开嘴，想说点已经快生锈发霉的往事，可忽然间他眼里闪过了一行的字体，瞬间反应过来，一步上前挡在了艾丽娅身前。

【徐庶：上面，来了。】

银白色的箭矢带着凶戾的呼啸声从空中袭来，苏辞抽出了自己长袍下的墨色长剑，剑身呈淡蓝色缠绕着精美无比的龙凤纹路，他朝上方挥挡。

“锵！”

铁质清脆的碰击骤然声响起，那根来袭的飞矢被苏辞击飞，整个队伍都停止了前进。

苏辞抬起头放眼望去，十来只不同身形的兽人种，皆不约而同的扛着铁质的武器，为首的一名狮头人正举着弓，脸上带着惊怒的神情，似乎是看见苏辞挥剑击飞了自己的箭矢而感到不可思议和震怒。

“原来，你们用的也是弓啊。”

这是苏辞第一次看见使用弓的兽人种，之前所遇到的用的全是近距离兵器。

苏辞微微抬起手，看着上方的兽人种小队，脸上忽然间没有了任何表情，进入了一种极为冷漠的状态。

“索达尔，开始校准。”

苏辞的声音并不嘹亮，但极为清晰，在下令的那一刻，处于队伍中枢的索达尔便马上回应，迅速拿出了苏辞所锻造出来的望远镜，对准了上方的兽人种。

“3点钟方向145度6只。”

“2点钟方向133度5只”

“一番队瞄准3点钟方向，二番队瞄准2点钟方向。”校准时间只用了短短六秒，这是他之前带领着大家加班加点特训的结果，苏辞凝望着上方的不速之客抬起的手朝下压去，“射击。”

距离那上方的崖壁至少有七八米高，有极少数听觉敏锐的兽人种听见了苏辞说的话，却不理解是什么意思，直到他们看见了这群穿着长袍，没有显露任何种族特征的神秘部队，纷纷挺起了腰从袍中掏出了什么东西对准他们。

野兽的本能瞬间警铃大作，一种古怪的危机感令得他们毛骨悚然，接着便如那预警般的那样。

无数枚象征着危险的飞矢从底下袭来，速度奇快，掠过空中的残影仿佛绚丽的银白色尾焰，直冲而来。

是那个神秘队伍而射出的箭雨。

那些强大的种族依赖着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权柄，可以无惧无畏的行走在这漫天灰烬里。

但使用工具才是人类发展的本质。

这箭雨的速度太快了，只不过这群兽人体内中的野兽本能还要快，他们在箭雨击中他们之前便遵循着本能跃下了悬壁，以此闪躲箭雨，可下一刻，那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成倍增长。

“怎么可能？！”

为首的狮头人眼中闪过惊骇。

“94度十二点钟方向，发射。”苏辞默然地看着那群纷纷从上方跳下来的兽人种，迅速地指挥着后方的众人。

“这么短的时间，双连发？！”

“究竟是什么种族？！还有和我们兽人种一样能熟练驾驭弓的种族？！！”

“老大！上次在这地带失踪的兄弟们也许和这群种族有关！”

处于半空中无处可躲，大部分的兽人种只能抬起双臂护住了双眼等脆弱部位，直面又一阵朝他们袭来的箭雨。

“咚！！”

巨响回荡在大气之中，那十来只兽人种纷纷砸落地面，掀起无数尘土飞扬。

灰尘缭绕，目不视物的前方，传来一道盛怒而来的咆哮：“还以为是什么种族呢，原来只是一群沦为吾等食物的虫豸！！”

“你们难道以为你们这些虫子的小伎俩能够杀死我们吧？！！”

“别开什么玩笑了？！！！！”

“居然被这群虫子搞得如此狼狈！！！”

烟尘散去，十来只兽人种身上都有着被飞矢击中或擦过的血痕，但却看起来并不大碍，他们咬着牙，被低等的虫子们给算计，无异于是对他们最大的羞辱。

他们只是受了些许小伤，但接下来要这群虫子的命来偿还逾越的代价！

看见兽人种相安无事，大张着那长满獠牙的血盆大口，艾丽娅皱起了眉头，却没有退后一步。

身后的人群也没有退后一步，他们放下了弓，拿起了苏辞为他们一件一件打造的武器。

当初苏辞只说了那短且的一句话。

话里透露着那沉重浓郁的决意。

不光光是苏辞看见了众人站于那缅怀的树下，理解了他们所站在了这里的理由。

他们终于知道了苏辞，为什么会热衷于打铁熔炼，近乎是整天整夜的呆在那间炽热，躁人的熔窖里，为迁徙的他们锻出了一把又一把的武器。

握住手中沉甸甸的刀枪剑戟，在听着苏辞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他们在那一瞬间陷入了短短的沉默，终于明悟了苏辞的意思。

千百年来，第一次有人会带领着他们去反抗这不公世界的真理法则。

沉默如水般流走，没有丝毫犹豫，他们果断地举起了手，以那长久的信念纷纷响应了苏辞。

“向遗志宣誓！”

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也是压抑了数千年而来的第一次爆发。

苏辞给予他们勇气，他们给予苏辞信念。

“文明”的薪火于此刻盛放。

他们以为这会是一场激战，乃至是化身遗志的最后一程。

可是当他们迈出向前一步的时候，看清了前方究竟是什么情况。

苏辞飞身而出，快得似宙斯投掷而出的雷矛，接着以某种敏捷的姿态挥舞起手中的长剑。

白光一闪。

狮子头便转瞬间被枭首。

猩红的血液喷溅而出，染红了一大片岩壁却丝毫没有沾染还在朝着前方兽人群奔袭而去的苏辞。

“傻呗，中毒了还这么嚣张。”

苏辞流露出一个狡猾而奸险的笑。

是的，他早就在箭上淬了毒，中了这么多神经毒素的兽人种们理所应当的陷入了麻痹，甚至而言能强撑着说完暴怒的咆哮就已经是苏辞低估了他们。

兽人种那本能的预警不是对于漫天而来的箭雨，而是那箭上涂抹的毒。

苏辞手中的动作越来越娴熟，逐渐和在聊天群时，与徐庶，萧炎相互干架的时候一样。

刀光剑影，荡尘涤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