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出睡袋意外冻伤

我们继续下撤,这时我和三名藏族队员结成一个结组。在下撤途中,一名藏族队员因体力透支,背包连同睡袋一起掉下了山崖。在珠峰,这个失误足以致命。

在7600米营地过夜时,看着他蜷在角落里冻得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呼吸都开始不均匀,我实在于心不忍。当年的我血气方刚,大家给我起外号叫“火神爷”,就因为我耐寒能力比较强,所以我没多想就把睡袋让给了他。他把羽绒服给了我,我用羽绒服裹住膝盖,双手抱胸,躺在冰冷的帐篷里,在零下30摄氏度左右的严寒中将就了一夜。

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举动会改变我的一生。我因此被冻伤双脚并截肢,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按说,冻伤应该有一个过程,先是冻得疼,再是麻木,然后失去知觉,最后就是冻伤,可是我好像没有感觉到这个过程,给他睡袋后我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我是自己背着背包从7600米走下山来的。在零下30摄氏度至零下20摄氏度的高海拔,连续七八天高强度的攀登,最后几天还没有吃东西,真是饥寒交迫。

从北坳下来快到6500米营地时,我觉得体力明显不足,两腿无力发软还有点哆嗦,好在离营地已经不远,山坡也变得平缓开阔,比较好走。大家也都打开结组,各自走向大本营。

走到一个不到一米宽的小冰裂缝时,别人都绕过这一段,而我犹豫了一下,因为我感到很累不愿意绕行,又觉得这个小裂缝并不宽,想直接大步跨过去。没想到由于体力不支,前面一条腿迈出去了,后面那条腿不但没有蹬上力,反而发软,结果前腿没有跨到对面而是踩空了,直接掉向裂缝,我的身体本能地向裂缝对岸倒下去。

大惊之下,我将手里的冰镐使劲砸向冰雪面,想拉住下滑的身体,可此时的我太虚弱了,手也没有力量,凭借手中的冰镐根本拉不住下滑的身体,眼看就要坠入冰裂缝。千钧一发之际,我的背包卡在了裂缝口上,身体停止了下滑,幸亏裂缝比较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尽管有惊无险,但也吓得我魂飞魄散。

人在生死关头会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我拼尽全身力气,用双脚的冰爪使劲蹬住裂缝两面的冰壁,一点点地向上攀爬移动,费了很大的劲才爬上来。

我真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瘫倒在冰面上。在裂缝边躺了一会儿,我才缓过神来,又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看来在山上一点儿都不能大意。

好不容易回到6500米营地,晚上睡觉时高山靴却脱不下来了,最后只能把高山靴剪开。我一摸自己的脚,没有知觉,也动不了,冰凉冰凉的,一点儿温度都没有,这才感觉到双脚可能被冻了。营地的医生立刻采取了复温措施,用40摄氏度的花椒水给我泡脚,并让我好好休息,再作观察。

第二天,我的脚还是没有知觉,也动不了,可我们还要继续下撤,返回大本营。此时,我还没觉得我的脚真的会被冻伤,认为回到大本营后好好养养会缓过来的,到时还要再去冲击顶峰。

医生问我能不能走,我觉得如果勉强自己走下去,万一把脚走折那就全完了,所以我没有走,而是靠别人背和牦牛驮,回到了大本营。

没想到,我的双脚冻伤部位的皮肤颜色开始发生变化,由黄色慢慢变成粉红色。这时我才意识到,我的脚凶多吉少,可能真的冻伤了。

我们队的这次突击顶峰的行动失败了,我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很多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队领导决定把冻伤较重的人先送回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