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历三千六百年。
曾经滋养万族的神农鼎碎成九块碎片,被轩辕氏锻造成镇国巨鼎。
九座青铜巨鼎构筑的镇灵结界昼夜不息,那些游戈在星光中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蚕食着天地间最后的灵气。
通天台上,轩辕帝正在举行最后的铸鼎仪式。
九座三丈高的青铜巨鼎悬浮半空,鼎耳镶嵌的昆仑玉吸收着月华。
当轩辕帝的金血滴入鼎心,鼎身上的饕餮纹突然活了过来,张开巨口撕咬缠绕鼎身的灵气锁链。
钦天监官员们匍匐在地,没人注意到老监正官袍下蔓延的树根。
“这是灭国凶兆啊!“老监正突然指着紫微垣尖叫。
他手中的璇玑玉衡应声炸裂,飞溅的碎片割破了轩辕帝的脸颊。
禁军统领的剑还悬在空中,老监正的眼眶里已钻出带刺的藤蔓,转眼间开出血红的曼陀罗。
而在西荒赤水对岸,戴着银月面具的女祭司正割开白狼咽喉。
血水顺着祭坛上的沟壑流淌,渐渐勾勒出大胤疆域的山川脉络。
当血线漫过云州地界时,缠绕在她腕间的青鳞小蛇突然昂首,竖瞳映出千里之外正在坍塌的荆棘牢笼。
...........
玄小七抱着木匣在密林深处狂奔,身后追兵的青铜玲震得满山落叶翻飞。
当一支破甲箭擦过他脖颈时,怀中的木匣突然发出心跳般的震动——有嫩芽顶开铜锁,透明的叶脉里流淌着星沙般的光点。
半个时辰前,玄小七跪在青龙山的祭坛上,补天石残留的温热正从膝下消退。
山风裹挟着血腥气掠过耳际,母亲腕间的青藤印记突然绽开翡翠光芒——这是神农血脉示警的征兆。
十二匹青铜战马的嘶鸣刺破夜幕,铁甲卫腰间的镇魂铃震得漫山草木簌簌发抖。
“记住,种子发芽前要埋在雷泽之眼。“母亲割破手腕,青金色的血液渗入他怀中的阴沉木匣。
破甲弩的寒光淹没了母亲最后的叮嘱。
透过树根缝隙,玄小七看见铁甲卫统领举起刻满符文的青铜剑。
剑锋落下的瞬间,十二名族人的头颅同时飞起,伤口喷出的血雾竟在半空凝成赤色咒文——这是专门针对草木精魄的「赤硝封魂术」,连转世重生的机会都要彻底扼杀。
他的靴底在湿滑的岩壁上擦出火星。
身后是十二张拉满的破甲弩,身前是翻涌着青灰色雾气的断魂渊。
铁甲卫统领的青铜面甲下传来冷笑:“神农余孽也配用补天石?跳下去倒是省了焚尸的麻烦。“
话音未落,三支淬毒的弩箭已钉在他脚边,箭尾缠绕的赤硝符轰然燃烧,把崖边最后几株止血草烧成焦炭。
怀中的木匣突然发烫。
姜夜倒退半步,脚跟已经悬空。碎石滚落深渊,足足三息才传来闷响。
他忽然想起母亲临死前说的雷泽之眼——木匣缝隙里钻出的嫩芽正在疯狂摆动,像是要指向雾气深处的某个方位。
“放箭!“
弩机绷响的刹那,他纵身跃入浓雾。
下坠时呼啸的风灌满衣袍,怀中的木匣突然迸发翡翠光华,数十条青藤破匣而出,却在触及雾气的瞬间枯萎成灰。
失重感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千万根冰针刺入骨髓的剧痛,那些青灰色的雾气竟如活物般撕扯着他的血肉。
意识模糊前,他看见雾海里浮现出巨大的青铜鼎虚影。
鼎耳上缠绕的锁链突然崩断,鼎身饕餮纹张开血盆大口,将他的惨叫声连同下坠的身影一齐吞噬。
.......
苦杏仁的味道钻入鼻腔时,玄小七的眼皮正在剧烈跳动。
最先恢复的是听觉,滴水声规律地敲打着某种金属器皿,其间夹杂着药材在陶瓮里沸腾的咕嘟声。
等他终于撑开沉重的眼帘,映入视线的是一串悬挂在洞顶的银针,针尾系着的朱砂符咒无风自动,在幽暗中洒下细碎红光。
“别动气海穴那根针。“
清冷的女声从右侧传来,玄小七勉强转动脖颈。
三尺外的石台上,白衣女子正在研磨药杵,她发间别着的木簪雕成衔尾蛇形状,蛇眼镶嵌的翡翠与他怀中的木匣泛着相似的光晕。
最奇异的是她周身浮动的银针——那些细如牛毛的针并非握在手中,而是随着她研磨的动作在空气里自行排列成星图模样。
他刚要开口,喉头突然涌上腥甜。女子抬手轻弹指间银针,他顿觉天突穴窜入一道凉气,翻涌的气血瞬间平复。
“你经脉里扎着七十九根封脉针。“女子起身时,腕间的银铃发出空灵声响,“大胤铁甲卫的独门秘术,中者三日之内必成废人。“
她突然贴近玄小七面门,指尖悬在他瞳孔前半寸,“但你气海里还藏着别的东西。“
洞外忽然传来狼嚎。
女子广袖翻飞,原本悬浮的银针尽数收回袖中。
她将捣好的药泥拍在姜夜胸口,冰凉触感中混着一丝诡异的麻痒:“子时三刻带着木匣往东走,见到开蓝花的坟头柏就跪下磕头。“
药泥遇体升温,渐渐显露出血管状的纹路,“你体内的神农血脉撑不过下一个朔月。“
玄小七终于攒够力气抓住她袖角:“你是大丽的...“
“银针封穴只能骗过铁甲卫三个时辰。“
女子甩开他的手,洞外月光照亮她颈后的刺青——缠绕着月轮的九头蛇图腾,“记住,天亮前必须找到雷泽之眼。”
她转身步入洞外浓雾时,玄小七才看见她腰间悬挂的骨铃,那分明是用人指骨串成的法器。
剧痛再次席卷全身前,他摸到枕边多出的药囊。透过半透明的鲛绡,能看见里面装着三枚翡翠般的叶片,叶脉里流淌的金线与木匣上的纹路如出一辙。
洞外雾气深处,隐约传来青铜铃的声响。
子时的月光像一把淬毒的匕首,剖开断魂渊的浓雾。
玄小七扶着洞壁踉跄前行,胸口的药泥已经干涸成青灰色硬壳,每走一步都像有无数细针在血管里游走。
女医师给的药囊在腰间发烫,三枚翡翠叶片隔着鲛绡透出脉动般的微光,与怀中木匣的震颤形成某种诡异的共鸣。
狼嚎声忽远忽近。
他按照女医师的指示往东走,沿途的草木都呈现出不自然的扭曲姿态——树干上布满螺旋状纹路,叶片边缘泛着金属光泽,就连脚下的泥土都散发着淡淡的铜锈味。
这是大胤镇灵结界侵蚀地脉的征兆,意味着方圆百里内的灵气正在被九鼎抽干。
“开蓝花的坟头柏...“
他喃喃重复着女医师的叮嘱,突然被绊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