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满载而归

告别周书记,离开公社大院的时候,王世钧手里已经多了40块钱和好几张粮票、布票。

看着似乎比他还要开心的小媳妇儿,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爽快道:“郭明月,走,我请你吃饭!”

哪知道,郭明月拢了下耳边的发丝,当即就翻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他道:“王世钧,有点闲钱就烧得慌了是不是?

到饭店喝一碗面条都得好几毛,死贵死贵的,花那冤枉钱干啥,家里是吃不了饭吗?

你们男同志花钱就喜欢大手大脚!

与其惦记着这个,还不如买支笔、买个本。明天过来培训的时候认真听讲,多做笔记,争取早点通过考核,堂堂正正的成为咱们小王庄的卫生员!”

见她又开始训自己,王世钧咧了咧嘴,无奈道:“你大早上跟着我跑这么远的山路,这眼瞅着到中午了,我要是连顿饭都不请你吃,不就太不懂人情世故了嘛。

还有,记笔记什么的,应该没必要吧……”

“什么人情世故,那叫陋习!”

郭明月当然明白他的好意,可还是挑起嘴角,憋着笑道:“姐姐的话不听了是不是?别逼我拿出别的身份来教育你!

什么记笔记没有必要,你这态度就不对。

前来培训的老师可是县人民医院里的大医生,本事厉害着呢!你可不能骄傲自满,知不知道?”

王世钧白了她一眼,可不敢顶嘴了。

生怕这死妮子虎了吧唧的,真在大街上开起给他当妈的玩笑……

没办法,王世钧只好又和她一起去了趟供销社。

进了门儿才知道,这小媳妇儿嘴上满是道理,身体却很诚实,看到柜台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眼睛都直了。

王世钧购买笔和本的间隙,她就一个人站在柜台前面,盯着里面的一款纱巾材质的绸子头绳发呆。

说是头绳,其实就是一条三指宽左右的丝绸带子,只有两种颜色:粉红和枣红。

它属于七十年代比较流行的一种款式,但乡下舍得花钱买的姑娘并不多,一般只在电影里才能看到。

即便它的模样并不精巧,颜色也十分单调,可在这个物资贫乏的岁月里,也是足以让女同志们驻足的存在。

对美的追求,是不以时代背景和生活条件为转移的。

“同志,麻烦你把这款粉色的头绳也给我包上。”

王世钧自然注意到了她渴望的目光,含笑对售货员说道。

郭明月这才倏然而惊,忙把双手背到身后,离柜台远了些,脸上十分不好意思。

好一会儿,才略显羞涩的望着他,惊奇道:“王世钧,你真谈对象了?”

王世钧笑了笑,没搭理她。

等出了供销社,又趴在国营食店的窗口前买了两个大肉包子,王世钧才引着追在后面刨根问底的郭明月离开乡公社。

“给,吃吧。”

王世钧塞给她一个,自己也一口咬了下去,满嘴流油,香得他即刻就眯起了眼睛。

郭明月瞅得咽了下口水,嘟着嘴接了过去,没好气儿道:“你这家伙!还是让你的糖衣炮弹给腐蚀了。唔……真好吃!”

瞅着她那含含糊糊的呆样儿,王世钧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到他笑,郭明月吭哧一声,自个儿也跟着笑了。

两人顺着春风,走在正午的乡间小路上,步子说不出的轻快。

“给。”

一口气把包子吃完,王世钧终于把发带递给了她。

“你干啥?”

郭明月脸颊腾的红了,撤着身子,一脸警惕的望着他,眼珠子瞪得溜圆。

“还能干啥,送给你的礼物。”

王世钧不耐烦的晃了晃,等着她来接。

“我、我不要!”

郭明月脸颊彻底成了红布,小拳头握着,勾着头就走。

瞅着她鹌鹑似的小模样,王世钧就知道她想歪了,憋不住笑出声来,没好气儿道:“弟弟送你的!到底是谁矫情啊?”

郭明月脚步一僵,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再回过头,便咬牙切齿冲了上来,照着他的胸口就是一拳,美滋滋道:“小王八羔子,你不早说!

哼,妈呀,真好看!

嘿嘿嘿,姐姐收了!”

王世钧揉了揉胸口,心里也乐开了花。

在正午的阳光下,眼前人儿恍惚间成了那个让他牵挂了两世的身影——美丽、高挑、清雅、俏皮。

一如不远处山坡上随风摇曳的山茶花。

只是,若真换成了她,自己还有勇气把这东西送出手吗……

回到家中,王世钧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了红河叔和谢婶儿。

老两口喜不自胜,眼睛里泛起了泪花,当场就要给他烙油馍吃。

谢婶儿更是把他那只破行军包翻出来,仔细洗了好几遍,好让他明天去参加培训的时候体面一些。

王世钧同样很开心。

尤其是知道许婉清也要去公社参加培训,他心里莫名的就有些紧张,心脏怦怦跳着。可紧张中又带着点雀跃,心情复杂得就跟天空中被春风揉碎的云朵一样。

吃过午饭,他就开始炮制药材。

附子有毒,极少生用。

王世钧用它主要是给小玉堂作艾灸,利用的是其辛热走散的力量,好让药力更好的进入人体。

附子的炮制是比较麻烦的,但总体上还是以河砂炒制为主。

一般流程是浸泡、清洗、切片、蒸制、晒制、炒制,全套流程下来,乌头碱的毒性就已减弱许多了。

乌头碱在高温下可以分解为乌头次碱,毒性能够减弱上千倍,危险性已经很小了。

石菖蒲则打算用酒制。

它的主要作用就是开窍豁痰、醒神益智。所以,需要把它的药力升上去。

就像书中所说“酒制则升,姜汁炒则散,醋炒则收敛,盐炒则下行”,同一种药材,炮制方法不同,归经和药效也会发生改变。

所以说,中药材炮制是一门大学问。搁旧时代,是有专门的药材炮制这一行当的,学徒都是挑选吃苦耐劳、机灵能干的孩童,打小学起。

尤其是茯苓。同一个茯苓个,可以切出白茯苓、赤茯苓,甚至还可以区分成茯苓和茯神。

不同的部位,价格自然也不同。

而大多数的药农和采药人并不太懂得药材炮制,都是直接把生药卖出去,价格十分低廉。结果,被药材商人加工一下,价格就能翻上好几倍。

也是把知识就是财富这句话演绎得淋漓尽致。

王世钧忙活了一下午,还是没把炮制工作做完。

只是准备了些石菖蒲、茯苓、远志,熬煮成最简单的“聪明汤”,让王玉堂喝下,以求能起到一些开窍益智的效果。

可即便如此,王红河和谢培英也激动万分,捧着那碗汤药,就像捧着琼浆玉液,眼眸中满是期望。

王世钧躺在床上,对明天的相遇更是充满了期待。

辗转反侧了好久,才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