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没有结果的结果

“噗哈哈！！这才是一个作家应该说的话！！”

在东京街头随处可见的一家居酒屋内，一群醉汉正盯着电视屏幕上的人影讨论。

听到白石树嘴里说出的怒斥天皇的话语后，他们也跟着一起吆喝了起来。

“这天皇不骂不行，就该这样骂！”

“这下不得不支持树老师了！”

对绝大多数日本人来说，特别是在泡沫破碎之后，他们对于政府的不满几乎达到了一个顶点。

这份不满自然也施加到了天皇身上。

只不过以往的作家写出来的作品，基本上没有去抨击天皇的，最多最多也就是借用批判政府，埋怨一下。

像白石树这样在电视上直接说天皇没什么用的，还是头一位。

教育电视台后台人员紧张到了极点，但没有上面的吩咐，他们也不会停止转播，汗湿的手指悬停在切断信号的红色按钮上，导播组长盯着飙升的收视曲线，心跳越来越快。

这都是收视率！

荒木康夫原本还有些惊喜，白石树居然对天皇如此不敬，正打算在这里大做文章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此刻跟自己辩论的，并不是什么政府公务人员或者学者，而是一位作家。

而在日本，作家想骂谁那就能骂谁。

这也是为什么目前诗坛上一群人都在想方设法写一些批判性的诗歌。

不管有没有效果，先骂一顿再说。

荒木康夫突然发现自己手上准备的武器对白石树没什么效果，一时间有些慌乱。

白石树冷笑一声：“我曾经也是一位上班族，每天跑业务跟客户喝酒喝到深更半夜，十来年的工作生涯我的身体已经远远地被透支了！

“可在泡沫破碎后，我却被公司毫不留情地裁掉，你知道我为了生计去做什么了吗？我去工地当工人！我并不是说我看不起工人，相反我特别敬佩他们，因为我自己根本支撑不住那样高强度的工作，并且我们现在的城市发展，也根本离不开他们。”

荒木康夫尝试将话题给引回来，这样下去辩论都快变成白石树的个人演讲了！

“树老师……您说的这些，跟教育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白石树反问道：“如果按照您的那一套方针，所有学生都按照同样的标准培养，到最后谁去成为学者，谁去成为工人？这其中的选择标准又是什么？”

“那您是认为学者比工人特殊？他们应该是相同的，所以无论谁去从事什么样的行业，都是相同的！”

荒木康夫觉得自己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他也不禁开始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轻敌，对方一个作家的身份，就足以让自己很多辩论技巧失效。

白石树笑了笑：“这话骗骗我们可以，但真的别把自己给骗了。”

“看来您还是没意识到……”白石树摊了摊手：“教育的意义就在于让人们看到自己的潜力，认识到自己的缺点，找到自己的发展方向。天生带有缺陷的孩子，也值得被看见。”

“不对不对！”

荒木康夫摇着脑袋，自己的缺陷被人看见后，得到的是什么？是嘲笑与欺辱！

“荒木老师，您应该也意识到了吧，您的方针也许可行性更高，让所有人享受同等的教育资源，但最终必然会导向一个更不平等的结局！

“所以为什么不……保留孩子们的独特性，让他们带着这份独特性走进社会？教育是不应该标准化、标签化的，孩子们也有发声的权利。”

白石树开始觉得自己准备的那些底牌都派不上用场了。

原本还打算在劣势的时候，放一段《银河铁道之夜》动画的预告片出来，狠狠拉一波书粉的情怀，获得更多的支持。

现在来看，荒木康夫所代表的那一派，想要的只不过是绝对忠诚于国家忠诚于天皇的学生而已。

至于底层人民的想法？他们才懒得关注。

看着白石树那平淡的目光，荒木康夫觉得相当刺眼。

你只不过是没有经历过这些事情，才把一切都想的理所当然的小鬼罢了！

演播室的灯光有些强烈，照得他光头上铮亮铮亮的，他瞥了一眼镜头，惊觉自己在白石树的这一番话下已经沉默了有一段时间了。

怎么办？该如何反驳？

理想主义者？脱离实际？

不……没用……他是作家，他想怎么说就能怎么说，他连天皇阁下都敢骂，还有什么事情说不出来的？

我……我难道要输了？

荒木康夫咬了咬牙，唯独这样的事情，他不可能接受。

既然这样……那只好……

“荒木老师？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石树看向镜头，正准备等待主持人宣布结论的时候，后台工作人员却突然传来一阵惊呼。

“咚！”

只见荒木康夫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神色看起来相当痛苦。

白石树赶紧远离荒木康夫的位置，同时双手高举过头顶，示意自己什么都没有做。

这场辩论就在荒木康夫的倒下中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另一边，田中局长站在池塘前，听完了下属的汇报后，淡淡地问道：“荒木什么态度？”

“荒木希望我们再给他一次机会。”

“再给一次机会？荒木到最后只做对了一件事，那就是在演播室假装晕倒……但他居然不想着以死谢罪？他要是活着，树老师就彻底压不住了……”

“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我会安排下去。”

田中局长目光炯炯地盯着池塘里的鱼，舔了舔嘴唇，指向其中的一条说道：“把那条鱼捞起来吧，今晚想吃鱼了。”

第二天，白石树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据说荒木康夫被送到了医院后，经过抢救无效于凌晨三点身亡。

死因为突发的心脏疾病。

白石树可不相信事情有这么巧合。

毕竟只有荒木康夫死了，这场辩论才永远没有结论。

要是这种时候新潮社或者自己大摇大摆地宣扬自己的胜利，那必然会被人抨击为不尊重死者，欺负死人不会说话。

荒木老师只是死了，并不是输了。

那时候舆论将会进一步发生反转。

但不管怎么说，针对《窗边的小豆豆》的舆论攻击也暂时告一段落，销量也在缓慢地恢复当中。

白石树的这个名字，也渐渐地传达到了更远的地方。

越来越多的人们相信，树老师就是那个，带领所有人从困境当中走出来的作家，也是引领所有人前进的那颗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