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宽爱己

“不要那么丧气嘛?”

谢遥拖着长音说道,

“不过,”

谢遥蓦然话锋一转,对着裴景胥就是一顿的挤眉弄眼,裴景胥都没眼看他。

“你这京陵第一风流郎君的头衔怕是摘不掉了,人家小姑娘也肯定不乐意。”

随即,谢遥就皱着眉头拍了拍裴景胥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任重道远啊。”

等裴景胥回到裴府,没想到有大人物正在等着他。

“什么风将母亲您吹来了?”

只见裴家主母任芸神色严肃,端坐在正厅中央,散发出来的冷气蔓延在整个大堂,身边的丫鬟小厮各个不敢喘气。

任芸瞠目看着裴景胥向自己走来。

怒气一触即发。

“啪——”的一声。

任芸奋力拍动桌子,整个身子同时也站了起来。对着裴景胥就是一顿吵骂。

“一个世家公子的样子都没有,整日都待在那个南柳巷,你将裴家的脸面放在何处?”

裴景胥冷笑,道,

“裴家?”

“母亲原来你也知道我是你的儿子。”

裴景胥不紧不慢地向任芸走了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任芸一字一句说道,

“母亲可还记得抛弃我的这一件事吗?”

声音艰难地从齿缝中出来,字字清晰,不留情的,仿若寒冰中的刀刃一般刺向了裴景胥和任芸,冰寒又刺骨,无情又可怜。但最终,裴景胥心上留下的刀子印要比任芸的更加的深刻铭心,也更狰狞可怕。

“两年前我就同整个裴家的人说过,少利用我。”

裴景胥眼底划过一丝的狠厉,继续说道,

“因为我这把剑可不认主。”

任芸哑然。指着裴景胥的手因裴景胥的话怔愣了片刻,举在空中。裴景胥走后,任芸才反应过来,堪堪将手放下。

任芸的大丫鬟见状,走上前问道,

“夫人,老夫人指明要让景公子参加生辰宴,若是景公子不来,该如何是好?”

“他不来,”

任芸呼出一口冷气,

“有的是办法让他来。”

——

“你总是这样的开心。”

“啊,你不开心吗?”女孩凑近他,能感觉出来女孩在端详着自己,下一刻就听见女孩笑着说,

“不开心的话就去河边吹吹风,赏花赏月。对了,你也可以吹叶子的。”

“这么多美好的事情,又何必自寻苦恼呢?”

“有那么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叫月亮不愿瞧你强颜欢笑,只求你能活蹦乱跳。”

——

吹风。

裴景胥从裴府出来,就径直走向了断云桥。

河边的柳枝窈窕,漫不经心地撩拨着河面。草丛中传出窸窣的声音,碧野晴空,白鹭成双飞往桥的那一边。树影倒映在河水之中,垂影参然,满波浮红。

“吹吹风就好了。”

裴景胥自语。

猩红色的春衫被风吹起衣角,温凉惬意。手被微风轻轻地抚摸着,裴景胥感到难有的舒心,伸手试图将面具摘下。

“景公子。”

裴景胥愣了一下,就忙停止了摘面具的动作。

对女子笑道,

“姑娘。”

见裴景胥在此处,李芜有些意外。但想到今日清晨的坦白,对着裴景胥没有了太多的反感,就慢慢地向着裴景胥走近了两步。

“在下名叫李芜。”

裴景胥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

“李芜。”

原来她叫李芜。

“夜晚的风很难得,景公子何不摘下面具?”

“样貌丑陋,见不得人。”

闻言,李芜愣了片刻,笑着对裴景胥说,

“若是旁人说出此话还有几分可信,但是景公子,这话怕是毫无根据。”

“啊——”

裴景胥呆了一下。

“自我来到京城,就听闻裴家的五公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是京陵城顶一顶二的俊俏公子。上次在花船一见,我自感觉景公子气度不凡,公子若说这话,我自是不信。”

“更何况,景公子备受京陵女郎追捧爱慕。想必公子的样貌也差不到哪里去。”

裴景胥莞尔一笑,有些羞红。

“景公子为何来此处?”

李芜接着问道。

“来,吹风。”

裴景胥不加掩藏地立即回道。

“景公子可是有不开心的事情?”

李芜歪头问着裴景胥。裴景胥侧眸望了李芜一眼,掩藏住眼底的情绪,转而淡淡说,

“无事,不过是一些琐事。”

李芜微微颔首,自言自语着,

“那就好。”

“嗯?”

裴景胥疑问,不解所以地看着李芜。

“没什么,景公子日后还是不要喝一些亏损身体的药物了。”

裴景胥一愣,定定地看着李芜。

“上次我与公子诊断时,发现公子身子亏虚严重,觉得公子是个糟践自己,不爱惜身体之人。可是,今日我偶去医馆,发现公子购入了大量补养身体的药材。可是旁人若不细看或者外门之人,觉得公子在补养身体。但在下是学医之人,自然能看出公子药方中的玄机。”

“我自知公子生在世家有难堪之处,但关心公子的人定不愿看到公子如今这番光景。”

良久,裴景胥恍然一笑。

“李姑娘可能不知,这世间并没有真心在意我的人。”

茫茫世间,无人爱我。

被遗弃,被背叛,被诓骗,被利用,这些才是他的命运。他想过从暴雨后的泥泞沼泽中爬出,想要抓住那道光。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那道光只不过是虚影。

就连虚影,也不属于他。

“不,有一个人爱你。”

李芜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坚定地看着神伤黯然的裴景胥。

“那个人就是你自己。”

落日黄昏,夕阳的余晖映照在了李芜的脸上,双眼好似从不断绝希望,坚定又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钻进了裴景胥的体内。

女子眉眼虽柔情似江南水波的女子,但透过眼眸中的水雾之后,别是另样的感觉。

坚忍中带着不可否认的笃定,为京陵城女子少有。

她说,

“无人教我行舟,我自可划水东去。”

“只有自己才知何为己所求,何为己不求。”

“也只有自己,才懂得如何的更好爱自己。”

裴景胥愕然,有些震撼。

看着面前的女子和两年的说出“月亮不愿瞧你强颜欢笑,只求看你活蹦乱跳”的女子身影渐渐有了重合。

原来她一直都在教自己爱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