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火与黯(七)

天色刚刚亮起,柳暮冬回来的时候,老远的就看见自家宗门的炼丹房上飘着一缕黑烟。

他心急之下,脚下自己炼制的法器“千里鱼”速度再提几分,没多久就赶到了炼丹房前。

柳凡是灰头土脸的推开炼丹房的门,和同样狼狈的柳变腾一块儿走了出来。

“他奶奶的,这临时拟的新方子火力还真不好控制...”

见是炼丹出了毛病,柳暮冬这才放下心来,反正自家师父炸炉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既然看着手脚齐全,那就无碍。

“哟,暮冬啊,你回来了?那果这么快就了了?”

“嗯,那俩县吏本就没胆子再去找那老汉,弟子又当着那俩县吏的面将一块儿生铁拍成铁饼,又随手撕了他们的佩刀,恐吓那两人说他们的家眷弟子随时都能寻到,若是那老汉被人寻仇出了事,他们全家都得像那生铁块儿一样被拍扁。”

“...也行吧,做事倒也有本阁主的风范。”柳凡是叹了口气。

“师父您这炼的是什么丹?可是出了岔子?”

柳凡是胡子一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拍在一旁看戏的李戮玄手里:“为师超凡五境之后,何时炼丹失败过?就算自己失了些体面,丹也是一定要保住的!昨夜新写的方子,你二师叔现寻的药材,就连炭都是用罡气催动火力现烧的。”

“李戮玄,这是你要的东西,吃下之后会觉得冰凉难忍,一股凉气攥住你的五脏六腑,随后又会觉得奇痒难耐,就算再困,也能清醒几分。那一炉一共十八枚,都在这里了。”

“谢柳阁主!”

柳变腾忽然抹了把满是炉灰的脸,大笑着说:“哈哈哈哈哈哈,师兄你也就在暮冬前吹吹架子,里面有两颗圆润的很的,一开始是我师兄火力不周到,烧变了形,还是我补了两下才圆润了些,你不连我一同谢谢么?”

李戮玄会心一笑,对着柳变腾也是行了一礼:“那也谢过柳长老了。”

见柳变腾与柳凡是各自回房歇息,李戮玄这才问柳暮冬:“不知柳兄弟刚刚说的是什么因果?是有凡人惹到柳兄弟了?”

“倒也不算惹到,只是那次下山,碰到九乐县官府走狗强征炭税,欺压百姓,就出手管了下,此番下山也是为了恐吓那两鹰犬一回,莫让那老汉因为我行事不周全受了害。”

“行事求个道心圆满,柳兄弟有大修行的风范。”李戮玄称赞之后又问道:“只是官府怎么突然会加炭税?”

“说是要多备火器,想来是要等着和兀金大战。”柳凡是摇了摇头:“怕是又得死很多人吧。”

“炭税啊...”

“对,量大的很,我问过那烧炭老翁,说是全家大大小小都去山中伐木,再留一人在家中开炉子烧,这才能筹够数额。”

“神机营的火器竟然要用这么多木炭来倒腾火药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那老翁说似乎临县的也加了炭税。”

李戮玄皱眉沉思了片刻,拱手告别:“替我向柳阁主说声谢,我先去看看那九乐县知县有何说法。”

“哦?那我跟着一起去好了。”

“柳兄不是才刚回山门?”

“嗨,我野惯了,在山上待着又得被师父捉去磨器械,还不如出去转转。”

夜色渐浓,九乐县县衙后院。

九乐知县何根囊推开正房的门,悄悄放下一支插花银簪子,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出来。他拿起院落里温了半个时辰的酒壶抿上一口,慢慢地越喝越起劲,还将酒壶里泡着的参须和其他东西夹出来嚼着咽了。

不多时,他就面色红若重枣,口吐热气,下身已经是鼓鼓囊囊一大团,将官袍都顶了起来。

院门外一名心腹都头轻声唤道:“老爷!何老爷!”

“不知道挑时候的东西!”

何根囊啐了一口,晃悠着走到院门前问:“何时?就不能明日开了衙门再说?可是有不开眼的告状?看看若是白身子,就给我打上十五杀威棍扔到县牢里用厚枷压上几天再说!”

“老爷,不是刁民告状,是炭税的事。”

“炭,炭税收了九成五,凑够九成就不用挨罚,何况不是还有三日才截日子么?急什么?”

“其实本来是不够数的,后来是向着炭行张老板要了些这才凑上,如今炭行的小二来了,说有江湖人士恐吓他家东家,还说劝您最好早些将炭送明京去,”

“江湖人士?吃了豹子胆了他!武林盟主都是咱的座上宾,让,让大昭刀圣去灭了他!”

兴许是那药酒太过强劲的缘故,何知县舌头都大了一圈。

“好,卑职这就挑个伶俐兄弟去刀圣庄请人。”

“那什么,礼物...嘶,从库房那盒南珠里挑几颗给他,至于...至于押送炭税,一并让刀圣庄下属的几个镖局押了便是,你派两个精干的跟着,那唐冲和刘源就不错。”

匆匆打发了都头,何知县酒劲也消了一些,但药力却越发上头,他只觉得小何知县此刻坚挺如铁,神锋难捱。

他是最近才接了小妾入门,但苦于自己发妻覃氏娘家是大名鼎鼎的京城南亭覃,家中有世袭的南亭伯爵位,虽说自己发妻只是覃家外支庶出的女儿,但仍旧不可小觑。

整个县衙都知道他何根囊惧内,接小妾的时候就大闹了一回,之后更是立下规矩,每月只能进三回小妾的偏房,每次进去之前还得给知县娘子置办个新物件儿。

何根囊推开偏房的门,吱吖一声,还没听到那娇滴滴的美娘子说话,偏偏覃氏女儿的声音从正房传了出来:“何大,你且悠着些吃!须知身子亏空了耗的是命根!”

何大人强忍去将那所谓大家闺秀痛殴一顿的念头,应了一声,这才进了温柔乡。

不是他对着正房硬不起来,实在是他当年科举不过是个赐同进士出身,乃是最低等的上榜者,和他同样成绩的同窗都是些主薄一类的从九品小官,他能分来这等近京畿之地当七品知县,全靠这覃家女婿的身份。

何大人轻呼一声“心肝儿肉”扑上床帏,心里却在暗自思量:“这药酒方子倒是真真给劲,改日再泡一壶将夫人治理的服服帖帖,我看谁还敢叫本县软架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