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混乱之夜(六)

“李仙人...你还真是会挑时候。”武大器放下怀中昏睡过去的梨花娘子,提着被扯开的裤子转过身来。

“您怎么找着我的?”

“我潜入鹞子窝案牍库,里面有你的记录,说你没有妻室,最常来这家,每次都呆很久。”

“南镇抚司那帮孙子记自己人还真他娘的仔细。”

“其实若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想打扰武百户这千金春宵的。”

“倒也没有千金那么贵...”武大器嘟哝着系上腰带:“什么事连仙人您都要来找我?”

李戮玄说道:“都察院参议林闻达,还有一个边军行军百户常念,都是今晚惹动龙颜大怒,想求武兄帮忙查问清楚这两人被下到何处大狱。”

“今晚太岳宫的事?”武大器恍然大悟“怪不得案牍库里没记载。”

李戮玄眉头一皱:“这是什么说法?”

“约莫两个时辰前厂公亲自去鹞子窝下的令,好多值夜的兄弟都被撵了回去,只留下了他惯用的几个人,宫内神武卫也有变动,我还以为这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可自从上次曾侍郎一事之后到我手里的就都是些闲差,估计也是失了厂公的信任吧。”

武大器说到这里终于系好了他的腰带,坐下喝干了杯中残酒继续说道:“哦对了,我来这里前路过御马司,有人以去赵王封地的路引在御马司挑了三匹快马,却是单骑出城,背着的包裹是个长条,您说里面裹着的是不是传位的圣旨?”

李戮玄闻言如遭雷击,他知道秦忠慧的手伸到了明京里的各个衙门,却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林闻达指望上书就能让启泰帝意识到真相查办秦忠慧的想法,还是过于幼稚了。

调换鹞子窝值夜人,将神武卫中也换成自己心腹...武大器所说的那一番调动,明显就是秦忠慧备了另立新帝的心。启泰帝因为国本尽丧而气急攻心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就算他今晚死了,那秦忠慧派人以密诏出城去接个软弱些的新帝进来,还是一样做他的九千岁!至于密诏有什么内容,那还不是他这个秉笔太监随意去写?

“...都说我等超凡之人是什么仙人...这秦忠慧的心思和手段,却是连我都想不到的。”

武大器嗤笑一声:“您这类超凡武夫,终究还是武夫,甚至于因为有监武司制约,连自己的武力都有了顾忌。而厂公的力量,是没有什么顾忌的。”

“依我说,一个五六品的芝麻官儿,一个甚至都不入流,都不算正经百户,是个只有打仗才算数的行军百户,您还是认了吧。”

“...是这样么。”李戮玄沉默了,他忽然掏出两块金锭放在桌上:“查问消息也需打点,剩下的都是你的,还请武百户帮我问问,在我眼里那两位一位是个为国直言的言官,一位是个为国死战的军人,若是就这么死了太不值当,总还是要有些天理的。”

武大器捏起金锭掂了掂分量,忽然笑着将其中一块儿推回给李戮玄,自己拔出佩刀,内府真气运使之下两刀将这金锭劈成了三块儿。

“打探消息打点用这三块儿也就够了,至于我么...”他抖开锦被给床上衣衫不整的梨花娘子盖上:“这梨花赏一回可不便宜,你下次请我一回,便算两清了。”

“那金锭都够你来这里百回了吧?就没想过娶个良家女子成个家?”

“我这样的人,哪里敢说成家呢?”武大器拍了拍李戮玄的肩膀,踏步欲走出这间梨花上房。

就要出房门时他忽然回头大笑:“幸亏此处离太岳宫也不算太远,若我去了城西那家九月桃,你且有的等吧!”

太岳宫,鹞子窝。

金鹞子此刻正在对着面前空白的案卷头疼。

这刚刚提进来的犯人叫常念,是皇上亲自下了令要凌迟的,那就不能用那些会伤他身子的刑罚,毕竟凌迟时若是还没割完他就死了,那行刑的手下兄弟也会受罚,不值当。

可不用重刑,如何能让这人认下他根本没做过的事呢?

银鹞子给常念的牢房上好了锁,转身进了鹞子指挥使屋内,还将门闭的严严实实。

“老大,九千岁说那成安边如今在凌河据城自守,还不奉秦观铁的号令,是个麻烦。”

金鹞子抬起头:“你是说...”

“让这常念认下他成安边为幕后主使,意图在于斩秦观铁和林预危,随后自己把控辽沈,拥兵自重。”

“千岁要动成安边了?”

银鹞子点了点头:“我看是有这意思。毕竟他是季广之的副将,辽沈一战已经算是和那秦观铁有了生死之仇。不如就趁这次给他定个罪名,也方便将来秦观铁动手拿下他。至于他手下那些溃兵,给些赏钱然后分散打入各边戍卫,人一散也就不成事了。”

“九千岁果然好谋划。”金鹞子将笔交到他手里:“我怕自己写的误了九千岁的事儿,那便劳烦贤弟动笔,这次是了,为兄请你包一年的春州柳‘蕊’字上房,‘花’字里出挑的也一块儿选上!”

“老大你倒是好雅兴,倒也不用包那么多,帮我去赎一个娘子出来便好,再由你出面托户部王侍郎给她改个良籍。”

看着提笔写字的银鹞子,金鹞子一时也是有些惊讶:“平日里你不一直都去的九月桃么?何时春州柳都有了这般相好的小娘子?为兄竟然一点风都没听着?”

银鹞子笑了笑:“不敢说相好,只是喜欢听她弹琴。”

“叫什么?”

“在梨花上房,艺名唤作梨花娘子。”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银鹞子笔锋一停,一滴墨落在了刚刚写了两列的案卷上。

“哪个这么没眼力!?不是说了站好自己的班么!?”金鹞子愤怒地拉开门,却看到武大器躬身站在门前。

这武大器上次办厂公交待的事儿碰上了剥皮客,连厂公都觉得晦气,之后金鹞子也就不怎么用他了,今日见他忽然站在面前,言语也就更为严厉了几分:“没眼力的东西,让你歇着领俸禄还不乐意,你来是要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