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红木制的高脚凳上,把白色的耳机挂在脖颈,看着他一个个投币,我下意识叹了口气,他侧头看我一眼,“累了吧?玩儿了那么多游戏,这次来点轻松的活动,唱唱歌吧。”
“你也不怕我是音痴。”
“我听过啊,唱得很好。”我满脸问号的回想我到底什么时候在他面前唱过歌,点歌屏倒计时一分钟,他让我点歌唱,然后淡淡地出声解开我的疑惑,“第二次去看电影的时候,你跟着唱过那部电影的插曲。”
我心想着,哦,那个啊……就是那首,我试图跟着唱结果一直不停跑调的歌?啊啊啊?我见他戴上耳机,凑近了一点同他说话,“陈桁时,你别太溺爱我了。”
“嗯?”他笑出声来,“我怎么了?”
“那首歌我唱得很难听耶。”
“那你好好表现,让我听听你真正的实力。”
我们和校内其他要参加比赛的人一起坐车去往目的地,我从小到大坐封闭车辆都会晕车,高铁也好,地铁也好,坐久了就会感到身体不适,偏偏又很难在车里睡着,我和陈桁时在队伍后面排着队,等待上大巴车。
大概只有和我一样晕车的人才会对此共情,比如:还没上车,光是前一天晚上想着,就觉得反胃、失眠、头晕;一见到封闭车辆,就会莫名地想吐,更别提真的闻到味道会有多想逃跑;每次在车上,都会突然感到头晕目眩、身体发凉,吃药都没用,只能默默忍受到目的地。
还好前面的座位没坐满,留了个靠前的座位,我们走上去坐在空位上。可能是注意到了我一上车就一副犯恶心的模样,他让我坐靠窗的位置,还细心地把车窗打开,让风和阳光透进来。
微风拂过发丝的时候,我感觉有好一些,我用力地掐着掌心,逼自己把难受咽回肚子里。我忽然很想听歌,但不记得有没有带耳机,便去摸包,余光瞥见陈桁时一手抬起手机,一手托着手肘,看上去有点无聊。
我戴上左耳耳机,主动把身子倾向他,刚一动,就撞上了他的肩膀,我抬眼看他。
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嘴角微扬,像只乖巧的小狗在摇尾巴,可能他自己都没发现这一点,他有点不高兴地撇着嘴,“我好无聊啊。”
“那想聊点什么呢?”
他摇摇头,并不是想找我聊天,“你不是晕车吗?我看看你。”
虽然我们是好朋友,都是正常接触、交流,但想起老师还在身后坐着,我就莫名有种奇怪的感觉。
“还好。”我垂眸想结束话题,退回另一边的墙面,他误以为我不舒服,拉过我的手,用手背测我脸颊上的温度,他的手暖暖的,屈起的指节轻轻地在我脸上来回触碰,我感觉大脑一片空白,周围气温在升高,不知道我的耳朵红了吗?脸颊红了吗?
偏偏他一副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直接捧起我的脸,目光在我脸上打量,“知幸,是不是很难受?”
我慌得不敢看他,身旁的人投来的目光令我格外不适,我拉下他的手,自己用手测温度,解释道:“没有,我就是有点热,阳光太大了。”
“好。”
我只听到他简短回复,我蹙眉,觉得哪里不对劲,我回头看,发现刚才还阳光明媚的天气转阴了,别说什么阳光了,黑压压的乌云盘旋在天空中,连一片白云都没有。这比直接揭穿我更让我觉得丢脸,我闭着眼睛懊恼,听到旁边的人在偷笑,我都不敢想我刚才的演技有多拙劣,真·睁眼说瞎话。
“啊好啦,别笑啦。”我终于明白了他嘴角的笑意从何而来,嗔怪地捂住他的嘴。
天气预报上说只是阴天,不会下雨,以防万一,我将打开的窗户关了一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可能是风太轻,可能是周围太安静,开始有点犯困了。我正要闭眼休息,突然肩膀一重,我侧过头,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陈桁时睡着了。
他的呼吸很平稳,手机搁在腿上,双手抱胸,维持着不久前休息的姿势,我护着他的身子,坐直了点,揉了揉犯困的眼睛,靠着他的脑袋睡着了。
梦里忽然有雨声袭来,我皱起眉头,再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目的地了,让我惊讶的是,我靠在陈桁时的肩膀上。窗外下起了瓢泼大雨,我身上披着陈桁时的外套,他的手在我的背上轻拍。
集体住处是兴意酒店,本来说的是民宿,但因为有人比学校更早预定了房间,剩余房间不足以住下我们去的人数,才换成了现在的酒店。安排的房间和人数由带队老师提前上报,别人都是和自己的陪同人一起住,我和池蔷薇池老师住一间双人床房,陈桁时的房间在隔壁,行李没什么好收拾的,行李箱一摊开都在里面。
肚子开始敲钟,我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坐在床上喝咖啡玩手机的老师,她注意到我,不等我向她提出申请,“去吧,不用和我说。”我没吃早餐就上了车,现在的确很饿了,酒店的早餐供应时间已经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吃的,刚看了眼窗外,还在下雨,我带上了伞。
刚关上门,我听到隔壁房间的房门打开,看见陈桁时出来,我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我想的那样。
“去买吃的?刚想来找你。”
还真是。
我勾了勾嘴角,“默契不减啊陈桁时。”
本来还担心下着雨,路不好走,谁知坐电梯下楼的时候雨停了,伴着潮湿和泥土融合的气味。酒店步行几百米就有一条小吃街,我仔细闻了闻,选了家有拇指生煎包的小摊,10块钱25个,感觉不算太贵,我随口念叨了一句感觉吃不完,就没买,最后陈桁时给我买了个煎饼果子。
晚上七点是老师给我们的“门禁”时间,中午吃完后我们在附近兜了一圈,就准备回去了,考虑到陈桁时明天还要参加竞赛,还是多多休息比较好。
虽说饭后一个小时,我也不会太饿,但看见奶茶店仍旧挪不动腿,乌龙奶茶是我最喜欢的口味,加小料就只能接受珍珠和椰果,不过不加也喜欢喝。
喜欢就是这样嘛,我喜欢的是你最原本的样子,你有了新的优点和荣誉,我会为你高兴,对你更加痴迷,当然——没有也没关系。
“真的没有想去的地方?”
“暂时没想好。”
我大口喝着奶茶,嚼着椰果,走得慢悠悠的,奇怪的是,以陈桁时平时的走路速度,早就超过我了,可现在却和我肩并肩,莫非他在配合我的步调吗?算了不想了,我总是想一件事想一半就拐到别的事情上去,就这样眼神失焦地任思绪飞扬。
“那竞赛都结束了,我们再一起?”
“‘在一起’?”我急忙把飞扬的思绪拽回来,疯狂运转大脑开始思考,都快烧着了:是我想的那个吗?在一起?谁?我们?这是告白吗?这么快就在一起?没准备好怎么办?
“嗯。再一起。”
看他一副坦荡的样子,认真盯着我的目光不像在开玩笑,我有点沾沾自喜,难道陈桁时也喜欢我吗?
十几岁正是藏不住事的年纪,我扬起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我要考虑……”
“啊,”陈桁时适时打断我,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刚说话可能有点歧义,这个‘再’,是‘再次’的再,不是‘正在’的在。”
我的笑容就这么僵在脸上,好在我有很多面对尴尬事件化解自身尴尬的经验,我咬着牙继续笑,“我知道啊,行,到时候再说。”
“啊——我服了呀!”酒店房间的门一关我就装不下去了,刚想吐槽,想起来老师还在,四处探查了一番,确认老师不在,我泄气地趴在自己铺的便携床单上,用同样罩上了便携被单的被子蒙住自己,尴尬得滚来滚去,“好尴尬啊啊啊啊!我有病吧我这么想!在一起和再一起都分不清楚呜呜呜语文白学了!阅读理解满分都救不了我的情商。他会怎么想我?完了,活泼知性女高中生的人设要变为自恋型迷妹了!!”
我闭着眼睛,濒临崩溃边缘,我皱着眉头忍耐,紧咬牙关,尴尬终于消失了一点,既然阻止不了脑袋乱想,那就睡觉吧,于是我就摆烂似的睡着了。
陪同的人是不可以进去竞赛场地的,只能在休息室的显示屏里看直播,陈桁时是C组的,除了我们市里的五个学校,其他附近城市的学校也有派人来参赛,同一座城市的陪同人就会被分到一起。
我们每个学校都派了三个人参赛,加上我陪同人一共有十五个,休息室再大我也不想在里面待,问我为什么的话,我是i人。
“老师,我好紧张啊。”我和池老师一起看直播,不是我参加竞赛,但我却比参加的人都紧张,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着,大脑什么都不敢多想,坐在床上揪紧床单试图缓解压力。
池老师淡定地戴着手套吃刚点的十三香小龙虾外卖,扯开话题关心了我一句,“知幸,你吃早餐了吗?”
我点点头,今天早上陈桁时约我去吃早餐被我拒绝了,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忘掉昨天的“小插曲”,去竞赛场地前,他敲门把给我带的早餐留在了门外。
初赛分为笔试和口试,每个人都会配有一副隔音耳机,一个小时内写出英语演讲稿,题目自拟,内容不限,写完的人有十分钟的背诵和准备时间,时间一到,耳机里就会有铃声响起,参赛者需要摘下耳机,开始他的演讲,倘若有参赛者完成演讲稿的速度持平,则进行抽签决定。
台下的座位坐得很满,都是些专业人士和评委,毕竟是为省赛推荐选手,搞这么正式不稀奇。演讲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深入人心,所以有观众和观众的反馈是必不可少的。
池老师在餐桌上用笔记本电脑看直播,我用酒店配备的多功能电视机看,摄影机时不时会拍到陈桁时的脸,这么一看,确实挺帅的,很上镜,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他是爱豆。
“知幸,陈桁时这小子确实长得不赖啊,我这里的弹幕都在刷他的名字,夸他长得帅呢,人气挺高嘛。”
“老师,你才发现啊。”我忍不住扬起嘴角。
池老师惊讶地转向我,“怎么,你早就发现了吗?”
“嗯……他人气确实很高,帅嘛,”直播里的他奋笔疾书,额前碎发盖过眉毛,高挺的鼻梁侧面看上去还是很精致,我口是心非道,“有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