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我想告诉你的话

我感觉脑袋在嗡嗡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从我身上起来,我坐起身,望着他的眼睛。

“我还要再想想……”

我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从不会开玩笑。

“我明白。”

他温柔地看着我,用温柔的语气抚平我的愧疚。我看不出他的半分失落,眼底也并未闪过半点异样情绪,他只是注视着我的眼睛,观察着我平日里都会起伏不定的情绪。

关于婚姻的畅想,我从没有过,无论是白色的婚纱还是红色的婚服,西式中式的婚礼,华丽的普通的,我都没有想过。从小到大我也参加过几次亲戚的婚礼,也眼睛亮晶晶的触摸过新娘洁白透致的婚纱、婚服上的细致花纹,夸赞过身着它们的美丽女人,可对自己穿上婚纱,步入殿堂的样子,却保持着恐惧。

不是说求婚,就一定要结婚,可能对方也只是想要与我更近一步,换一种亲密关系,但就我而言,答应求婚,似乎就意味着,不久之后要结婚了,我不能一辈子做他的未婚妻吧?这样……合理吗?或者说,他能接受吗?我会不会太耽误他了?

陈桁时对待求婚、订婚甚至于结婚的态度,都取决于我,他会把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记得有一回我问他,对待婚姻的看法,他对我说的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也不曾看到过幸福婚姻的模样,所以好像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想要求婚。

仔细想想,告白那一天,闹了个“假乌龙”的他,那虔诚的模样,回忆起来,总是令我不禁心颤。少年人的青涩,诚意,都毫无遮掩地暴露在我眼下。

他初三那年,中考的前一天,那个男人还曾挥起过他的手臂,对他,甚至对他的母亲恶语相向,都不曾在意过第二天就要考试的他,让他忍着伤口的疼痛在房门后坐了一夜。

那时候的他,应该也没有想过要和谁在一起,要依赖谁吧?就连他的那本日记里也写着,父母的婚姻于他而言,是他的噩梦,他和他的母亲都是受害者,所以他不会去怪罪已经伤痕累累的母亲,但他仍然害怕婚姻后的一地狼藉,害怕自己没有能力给我我想要的未来,害怕自己也会是个失败的丈夫,他有多珍视我,就有多害怕和我分开,就连我自己都没有信心说,只要我们携手就一定可以共度所有难关。

然而现在,他的想法变了,他也开始渴望和我,开始一段新的关系了,并且我相信,他很确定,现在的自己,可以给我我想要的未来,他也做好了一切准备,想要以新的身份参与我的未来。他觉得是我让他解开了心结,应该谢谢我,实际上我也应该谢谢他才是,没有他,我的生活总会少些什么。

我主动把他抱住,让我们的心跳近了些,我埋在他的颈窝里,蹭了蹭他的脖颈,“不是因为你不够好,阿桁,绝对不是。”

有些话,说出来很肉麻,我们都是对太过腻歪的称呼和情话“过敏”的人,一听见就会起鸡皮疙瘩,所以从来不说。表达心意的话却说过不少,有三个字说出来轻,实则心意重,在一起那么久,他只说过两次,但今天,我也想对他说:“陈桁时。”

我推他起身,见他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他也跟着我笑,哪怕不知道我为什么笑,我望进他的眼眸,在他的心湖边撩拨水面,轻声说道:“我爱你。”

太肉麻了!我说出口的时候,浑身好似有电流穿过,我以为他会很开心的,但是没有,他失了笑,沉默地盯着我看,等了几秒,他还是在盯,我又不自在起来,“你、你到底在……唔……”

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忽然吻上来的人,我下意识双手抵着他的肩膀,他误以为我是要推开他,于是边抓我的手边往前靠,他闭着眼睛,我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把主动权交给他。

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传达心意和情感时,我们就会吻对方,我觉得这很直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就用行动去回答。我没有急着闭上眼睛,因为我尝到了他想传递给我的心情,幸福和满足,可是为什么,就算这样,你也在流泪呢?

他一手圈住我的腰,一手按在我的背脊上,好似想传达更多,我抬起贴在他心口的手,轻拭他的泪,随他一同沉溺在了心湖里。

求婚的事不急,我也来不及去找答案,还有事情要做。我因为专业成绩进步,被老师派到外地参与编剧实践工作了,据说这个机会半年就会有一次,每个专业就三个人能去,今年我就是我们专业的其中一个,之前由于种种原因都没有轮到过我,这次总算有机会了。

实际上我也很想要外出实践一下,我一直都很想去不同的环境里见见世面,陈桁时他们都去过了,除了我。所谓的“实践工作”,实际上是担任编剧助理,帮跑跑腿,顺带学些创作技巧,幸运的话,可以参与初版剧本的部分内容创作,不过名字会不会在编剧表上就不一定了。

我要跟的这位编剧是位新人,她曾为五部短剧写过剧本,目前都没能激起什么水花,她特地到车站外接我,这一举动,让我感受到了她的尊重。

一碰面我们就互相打招呼,不远不近的礼貌话术,用“老师”、“同学”这样的疏离称呼,我一下就猜出了对方的性格。

车费是学校报销的,酒店是学校出钱定的,包括编剧老师的房间也是,环境还不错,我们俩就住对门儿。

编剧老师说她的笔名叫“清隽”,至于为什么取这个名字,仅是因为她最喜欢的一本小说里的明媚女主角就叫这个名字,她说,她希望自己能和她一样。

“清隽老师您好,我叫蓝知幸。”

“我知道你。”她忽然开口。

“嗯?”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几种可能,但我觉得答案都不在内,毕竟我在学校的成绩算不上很优异,在校内写的东西也就上榜过两次,在校外参加的比赛再多都不足以让人记住我的名字,那么这么厉害的老师,是怎么知道我的呢?

清隽老师还未来得及回答,房门门铃就响了,她从床边起身,去打开门,回来后手里多了一袋奶茶,她递给我一杯,我看了下,是一杯加了珍珠的红茶底的奶茶,是我喜欢的,我笑嘻嘻地双手握着那杯奶茶,“谢谢清隽老师。”

“我想你应该会喜欢这个口味的奶茶,你老师给到我的,关于你的信息并不多,说出来你可能不信,看到你的照片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肯定会喜欢喝这个口味的奶茶。”清隽老师没等我问,就自己说了出来。

我默默比了个大拇指,“老师看人果然准。”

她笑了笑,翻了翻手机消息又放下,“从车站出来后,你又陪着我这个晕车的人进了地铁站,一路奔波,我就想着,用一杯奶茶来回报你。”

我连忙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不累的,谢谢您。”

清隽老师半开玩笑道:“哎,还是用‘你’吧,不然实在对不起我的年纪。”

我乖巧应声,“好的好的。”

“快尝尝吧。”

我尝了一口,奶茶口味清甜,奶味和茶味融合得很好,我点点头,真心夸赞道:“哇塞!超级好喝!”

“好了,回到刚才的问题,我说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偶然看过一本小说,以第一人称视角写的,看封面还挺漂亮的,我就好奇去看了看,那里面的女主角名字和你一样。”

我张了张嘴,想说全都是偶然。

她试探性地发问:“不是偶然,对吗?小幸。我看过你在学校写的作文,和你参加过的作文比赛。”

没等我回答,她的语气肯定了许多,“或者说,我该叫你‘愿幸随’。”

“啊?啊??啊???”我惊讶地说不出话,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掉了马甲,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我警惕地看她一眼,“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说这个。”

“这就是我这次问你们老师要来你的原因。”

我隐约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咀嚼珍珠的动作都停了,“老师,你这样很吓人耶。”

“你的文笔虽然不算成熟,但我还是希望你在这短暂的实践时间里,能够帮我的忙。”

“我该做什么呢?”

“参与剧本的感情线创作,我很需要你!”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告诉我,她之前写的短剧都不含感情线,这次委托她写剧本的人说了,一定要有感情线,乱的清晰的都要有,她今年二十三岁连恋爱都没谈过,当然也有试过去写,写出来的东西都是有样学样的,没有什么灵魂,太过生硬了。

所以她才向我们学校投出了简历说需要一个临时的编剧助理,指名说要我,为的就是让我帮助她完成这部分剧情内容。

我的感情线也写得并不好,就个人而言,平平淡淡的,感觉看过就会忘记,我有点怕拖清隽老师的后腿,清隽老师兴冲冲地把自己写的稿子给我看了一下,看完后我只有一个想法——她写得比我还好,真的确定要我来吗?

我咬了咬唇,纠结地皱了下眉头,“老师……你好像找错人了……”

清隽老师的视线从屏幕上转移到我脸上,她紧握着我的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看过你写的感情线,非常符合剧本男女主的个性和感情延伸,所以我才选了你来。”

当天晚上陈桁时给我打了视频电话,他刚回到我们一起租的房子里,看上去有点疲惫,我那时正在看笔记本电脑上清隽老师发来的要写的剧情内容要求,实践的时间原本谈好了是两天的,但由于我个人原因,清隽老师又为我争取了五天时间,并和我的班导重新说了我的回程时间,得到了我班导的同意。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他立即摆出了不悦神色。

“可是我现在就很想你。”

“我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这么久。”

我隔着屏幕戳了戳某人的脸,一手托着腮看着他,“哎呀,我会尽快回去的,你放心,然后……好好吃饭,不许熬夜啊。”

他没应,撇过脸去不让我“碰”了,只留眼睛睨着我,“你就一点儿不想我?”

我不假思索道:“想啊。”

他转回来,低头捣鼓了下手机,抬头问我,“那为什么第一句话不是这个?”

“嗯……我第一反应肯定是想哄哄你嘛,没想那么多,但其实我也很想你的,我在这里吃饭都是一个人……”“戏瘾”说来就来,我撇了撇嘴,抬起手假装擦眼泪,发出“呜呜呜”的声音,“男朋友不在身边我也很难过啊……”

“别哭啊。”陈桁时抬手,似乎是想像平时那样蹭蹭我的脸,结果碰到冰冷坚硬的电脑屏幕,他垂下眼眸,收回了手,“早知道会分开这么久,我就和你一起去了。”

我立马收住,拼命摇头,“你不是还有作业要做?学校的网络和设备更好吧,别因为我耽误自己的事情,你知道的哦,我最讨厌别人这样了。”

陈桁时意识到我真的有点生气了,愣了一下,闷声说:“知道了。”

我哄人可是很有一套的,见他情绪有点低落,我“嘻嘻”笑着,隔着屏幕冲他撒了下娇,“嗯嗯,千万不可以这样,你可以鼓励一下我啊,说想我啊,说喜欢我啊,我会写快一点,早点回去见你的。”

陈桁时笑了一下,我这时才发觉,他低落的情绪,可他没有选择告诉我,他说:“那你如果吃饭孤单,就打视频电话给我,我陪你吃。”

“好~”

我和他对视了一会儿,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躲开我的目光,掩唇轻笑。

他问我,“怎么了?”

我鼓了鼓脸,“我发现了哦,你不开心。”

陈桁时摇摇头,目光格外认真,“没有,看见你,我很开心,这样就很开心了。”

时间过得很慢,我的写作进度也很慢,就算出去走了走,还是什么头绪都没有。感情线啊,感情线,到底该怎么写才对,才好呢?

对我来说,灵感这种东西,是要看运气的。有时灵光一闪,把握住了,就能写得很顺畅,但是硬去想,脑袋回应我的只有一些无关剧情。

一点思路都没有……其实我的任务并不重,我只需要写女主在第三次拒绝男主求婚后两个人的相处情节和从抗拒婚姻到接受婚姻的过程。果然我在写作这方面一点天赋都没有,我歪了点头,想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

现在可是第三天了,我想,清隽老师没有催进度是因为她也在忙着写剧本,没有空管我。我缩在酒店自备的转椅上发着呆,指尖抬起又停住,窗外的午后阳光倾洒于地面,蓝牙耳机里的音乐戛然而止。

我拿起来,联系人姓名是“陈桁时”,我接起电话,陈桁时的语气里满是愉悦,“喂,知幸,现在在做什么?”

“在酒店啊,你碰上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笑意都藏不住了。”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没有那么沮丧,勾起嘴角微微笑着。

我听见他那边传来电梯的开门声,没怎么在意,他仍旧带着笑,“嗯,很快就要碰上了。”

“未卜先知?哈哈哈。”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我扬起的嘴角不住“下降”,我撇向空白的文档页面,郁闷地抠着手指,“陈桁时,我想见你了怎么办……”

“开门,我在。”

和他的声音一并传入我耳中的,还有房门上的门铃声。我感觉自己僵住了,仅是一瞬。门外的人没有再按门铃,电话里的人轻笑一声,“我等你。”

我从椅子上下来,鞋子都忘了穿,跑向门口,迫不及待地打开门。陈桁时站在门外,朝我笑了笑,腿边还有一个小行李箱。泪光不受控地泛在眼眶,我吸了吸鼻子,见他往前走,我忍着想要上前拥抱的冲动,往后退了两步,待他整个人都进来了,站在面前,我这才扑进他怀里。

“你怎么来啦……”

“想你了。”

“作业呢?”

“不是说想我?还关心作业啊?”陈桁时把我抱起来,我双腿自然地圈着他的腰,乖乖抱住他的脖颈,任他抱我到床边。

他拿过拖鞋给我,单膝跪着,帮我把鞋子穿上,“作业都做完了,怎么也不把鞋子穿好?”

我没说话,定定地盯着他的脸,随后我抬起手捧着他的脸,吻他的唇瓣,他的唇瓣很热,几乎是瞬间,他起了下身,让我顺着本能向后靠到床上,这期间这个吻从未断过。

我没来由地害羞起来,推他的肩膀想要得到一丝换气的机会,他抓着我的手,扣住我的手掌抵在床上。

温存结束后,我们一左一右躺在被子上,我枕着他的手臂,侧身躺着,戳了戳他的脸,“你那天,为什么不开心?”

“还想着呢?”他看我一眼,身子转向我,腿搭在我的腿上,将我环抱住,他用下巴蹭了蹭我的头发,语气很轻,仿佛在试图将那份失落和迷茫藏在心底,“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我是不是太过普通了些,虽然每次老师布置的作业都能很好地完成,可我总觉得,差那么一点儿。”

我立即推开他,握着他的肩膀一连亲了他好几下,我舔了下发麻的唇瓣,这么做只是想阻止他胡思乱想。

他被我亲懵了,睁大眼睛看我,我抬手抚上他的脸颊,没有一点害羞的感觉,急于向他传达正面情绪,“怎么会!哪里普通了!你拿过奖,用自己的镜头去帮助过别人揭露社会表层的丑恶面,这样的人,那么好那么善良,又那么耀眼,任谁都不会觉得普通的。”

陈桁时短暂地笑了一声,像是在消化我说的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一言不发地凑上来搂我,将脑袋埋在我的颈窝里,吻过我的锁骨,他的气息喷洒在我的颈侧,我听见他再次笑起来,说道:“蓝知幸,一直那么耀眼,那么有能量,又善良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