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相面

林炜心中暗道,十四阿哥看上去年轻,可手段城府也是极深。

按后世官场上的说法,这个老十四就是那种纯纯的笑面虎,面子上的铁哥们,背后捅你最狠的也是他。

在百官推举太子的紧要关头,八阿哥胤禩作为领先者,肯定不想惹出多余是非,可他又不能让老皇帝觉得自己不顾亲情,妄自尊大不愿意揣摩上意,便以论道的名义,让老九找来了张德明。

十四阿哥见招拆招,开玩笑的口吻提出了想考考张德明,老八也无法反驳。

不知不觉间,这两个阿哥已然悄悄过了几招了。

不过既然是坐而论道,那不应该是儒释道,各种学说都在吗?

难道一会还有人要来?

张德明一挥羽扇,笑呵呵道:“十四爷想考考贫道的能耐,无可厚非,但只怕光来这几位大人,还是不够的。”

说完,他凑到第一个人跟前,仔细的上下打量一番,略一沉吟,摇头道:“这位大人身有吝骨,蛇目无义,贫道赠你一言,既然当了奴才,就要守当奴才的本分!”

这人本是大阿哥的亲随,大阿哥倒台后,没等几天就转投到八阿哥门下,倒是让金陵副将马国成等人堵在家门口,好一顿臭骂。

他听了张德明的断语,尴尬的讪笑了两句,不敢反驳。

张德明又来到了第二个人面前,摇动羽扇。

第二人是康熙的御前侍卫鄂伦岱。

他是佟国维哥哥,佟国纲的长子。

林炜隐约记得,鄂伦岱最后被雍正整的挺惨。

张德明点头说道:“这位爷戊唇月口,凤目蚕眉,原本是军中贵相,但鹰鼻权腮,略有破相,明堂亦不高耸,想必是父母缘浅,父亲亡于军前。”

“贫道没猜错的话,这位爷应该在御前任职,家中亲眷,应有人位列台阁!”

“这位大人,不是林大人!”

他短短几句话,就几乎要把鄂伦岱的名字点出来了,听得众人目瞪口呆。

林炜暗暗感慨,怪不得张德明以一个道人的身份,能在阿哥和六部的士大夫里头闹腾的这么凶。

古人只是没有见识,又不是傻。

若没点真能耐,只怕还真蒙不了遍读圣贤之书的八阿哥!

“嘿!”

“我就说九哥的眼光肯定没错儿!”

“这老道还真他娘的有点门道!”十阿哥胤䄉不顾正嚼着贡梨,用力拍着面前岸几,大声笑道。

在他眼中,张真人既然如此之准,那八哥上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林炜在后世上廉政专题课时曾经听过,有些“大师”自称极有神通,传的是神乎其神,就连某些大员也专程拜访,但其实这个大师就是一个政治掮客,所谓的神通就是变魔术而已。

可真亲眼看到时,却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鄂伦岱身后,就是林炜了。

只见张德明没听到十阿哥吹捧一般,泰然一笑,自顾自走到了林炜面前。

他盯着林炜好一阵没说话,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眼中思虑之色逐渐显现,手中羽扇也不摇了,沉吟了许久,就是不下断语。

“怎么回事?”

“你倒赶紧说啊!”张明德一不说话,林炜不急,倒是给十四阿哥胤禵看急了。

张德明没理十四阿哥的催促,反而看着林炜说道:“请这位大人伸出手,贫道再看看。”

林炜默默伸出左手,张德明略一看,便慢悠悠说道:“此纹名为天尖,佐理朝纲自不必多说了。看大人面相,山根高挺,俊秀异常,却是掌兵的路数。”

“又观大人气概,贵人之气云蒸霞绕,罡风蔚然,就算是站在诸位大人中间,也是能一眼分辨出来的!”

“这位大人未来的位置,必然在在场所有大人之上!”

“包括诸位阿哥在内!”

张德明此言一出,立刻惊了所有人。

他们看林炜的眼神,当即变了。

皇阿哥天生贵胄,生下来就是贝子,一个臣子怎么可能比阿哥的地位还高?

一个人的福气应和他的位置相符,这老道如此说林炜一个年轻人,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林炜好奇,这个张真人还能说出什么幺蛾子时,只听门外一声爽朗的笑声:

“我当是什么论道呢!”

“原来就是望气啊!”

只见三阿哥诚亲王胤祉和四阿哥雍亲王胤禛在小厮的引导下,一前一后走入了王府西花厅。

他们二人已加封亲王,理论上说,这间屋子内除了老八,其余阿哥都应下跪行礼,可毕竟是从小在一起读书长大的亲兄弟,几位阿哥只是起身略一拱手,便算是行了礼了。

十阿哥胤䄉笑着调侃道:“三爷,我们哥几个就是闲着无聊玩玩儿!”

“您可别到皇阿玛那里告状,说我们不务正业,不学圣人之道啊!”

“哎!”

“十弟这话,倒是把我给看扁了!”两位亲王阿哥也不多礼,直接坐到了备好的安乐椅上。

诚亲王一叠手中的湘妃竹扇,接着说道:“十弟多虑了,其实儒家亦有观气,又何来不务正业之说呢?”

“气者,器宇也。”

“昔日王莽虽然篡汉,但他儒家功夫也算学到家了。他在长安观气,就能看到南阳一带,煌煌霞烟沛然冲霄,是为天子之气!”

“十弟如果愿意多在读书上下水磨工夫,只怕相面的能耐,也不输给张道长!”

三阿哥不愧是从小就饱读诗书,言谈儒雅,器宇轩昂,年纪虽轻,却已然有几分当世大儒的风采了。

毕竟张德明名义上是自己找来的,老九赶忙顺杆递话:“就是!”

“三爷和四哥那是什么道学?”

“一个是正在编大书,正了八经要名留青史的大儒!”

“一个是参破了三关,章嘉活佛都点名‘自在本性,洞达未来’的佛学高师!”

“三爷四哥都有如此学问了,怎么能看不出来咱们就是玩玩?更不可能拆台了!”

“就凭老十这话,一会儿就应该自罚三杯!”

“咳!”

“九哥说得不对!”

“要我罚酒,那三杯哪够啊!”胤䄉故作不服气的侧身感慨,引来阿哥们哈哈大笑。

不知道的人,只怕还以为这就是普通的富户家的儿子们,农闲时聚在一起聊闲天的场景,哪能想到,此时正是推举太子的关键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