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苏州城,无为教

行船的速度比陆上乘马,还是要快得多的。

自江山港逆流而上,先后经过衢江、兰江、富春江、钱塘江,在杭州闸口稍作耽搁便转入了江南运河,过崇德、嘉兴、吴江等钞关。

因为此时已是冬季水枯,时不时还需要岸上的纤夫拉纤,再加上各处钞关查验的时间,至苏州时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毕竟只是明代,即使他们乘坐得已经是最好的船只了,船舱内的空气也是难闻得厉害,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就算是久走镖走惯了的,半个月挨下来也难免有些受不了了。

林震南更是如此,这半个月来他在船上也无其他事,没日没夜的都在修炼易筋经的第二篇,希望将这几个月来通过第一篇所积攒的内力尽可能多的用第二篇都给炼化了。

洗涤周身之时他身体里一直从毛孔中往外渗一些污秽的血汗,十分的脏。

船上清洗不便,即使是林震南也不敢在大冬天的跳到河里去洗澡,毕竟这是行镖的路上,若是他这个总镖头遭遇了风寒,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易筋经第二篇,可没有百病不生的效果,林震南的内力也远没有深厚到水火不侵的地步。

也正是因此,半个月下来他身体已经极是恶臭,好生难闻,就指着到了苏州之后好好地洗一遍澡呢。

一想到到了苏州之后可以休息几日,手下的那些镖师和趟子手们也无一不是兴奋得嗷嗷叫,要知道他们现在每个人手上都是有一大笔钱的。

马玉娇不止是给他这个总舵主赔偿,那些个镖师,每人也至少都有一百多两银子了。

苏州是繁华之地,江南风情,尤还胜了福州几分,大家都急不可耐的想要上了岸后去找好吃的好玩的,

也有人打算找个钱庄赶紧将银钱存了,亦或者是趁此机会买些好东西回家给家人享用。

不过要说最兴奋的,却还要属年仅八岁的林平之了。

船只刚过了宝带桥,脂粉的香气便混着评弹声漫过船舷,林平之小孩子心性,蹦蹦跳跳的,正巧两岸朱楼上飞下来一串绢布灯笼,恰好地便接在了他的手上。

一抬头,见扔灯笼的是一个身穿绿色彩裙的漂亮大姐姐,正宛如身体里没有骨头似的冲着他招手含笑,

船上的其他镖师则是纷纷与她吹口哨,那女子只是一味一边扔灯笼一边捂着嘴笑,对那些镖师明显轻浮的举动,也不着恼。

“爹爹你看,这灯笼好漂亮啊,这上面还写了一首小诗。”

林震南见状颇有些尴尬地将那灯笼从林平之的手里收走,那上面还传来了淡淡的脂粉香气。

“小孩子不要玩灯笼。”

却见王濛又出来复把林震南手上的灯笼也抢走,瞥了一眼上面的图画和小诗,以及小诗后面的落款还带着详细的地址,不由得脸色微红,随手将其又扔进了水里。

“你也不要玩这灯笼。”

林震南见状也是哈哈大笑,也没提灯笼的事,道:“这个时辰,虎丘山塘的夜市差不多也该开了,平儿还没来过苏州,娘子也是许久都没来过了,

一会儿下了船,我去洗澡,你们二人,不妨去夜市里吃些东西,买些玩意儿,到时候去镖局的分局会和也就是了。”

分局开得多也就这点好处了,至少在这些交通枢纽城市不需要再去找店住。

“对了,你们逛夜市的时候,帮我留心一下,有哪些适合我明天拜访苏州武林同道的伴手礼,不要寒酸了,也可以多备一些。”

林平之闻言好奇道:“爹爹,苏州这边也有什么武林名宿,或是奇帮大派么?”

林震南:“这是自然,不止有,而且还不少呢,旁的不说,就说那无为教,我是一定要去拜访一番的。”

“无为教?那是什么教派,很大么?”

林震南笑道:“自然是势力极大的,鼎盛之时,一度不在如今的日月神教之下,甚至是犹有过之,不过自从老教主仙逝之后,倒确实是声势弱了许多。”

说话间,却见净空从空中跳了过来,道:“师弟明日要去拜访无为教?”

林震南点头:“师兄要陪我去么?”

净空:“我才不要去拜访那魔教中去呢,我是想劝你,你身为我少林弟子,最好也不要去,免得被那些邪魔所影响。”

林震南闻言笑而不语。

林平之则是好奇地道:“魔教?魔教不是日月神教么?”

林震南:“大概五十年前,无为教也有过魔教之名,不过师兄,他们现在可早就不是魔教了,这可是先帝亲自正名的,魔教之言,只说那日月神教就好,倒是也没必要再往那无为教的身上扣。”

王濛却是在一旁也道:“先帝亲自正名?是那个素来荒唐的正德皇帝么?这我却是不知道了,这是什么意思?”

林震南笑道:“无为教又称罗教,乃其先教主罗梦鸿所开创,此人乃是军户出身,曾亲历土木堡之变,在古北战场有感,创无为之法,

融合佛教临济宗‘即心是佛’,全真教‘内丹术’,和白莲教的‘莲宗宝卷’,通晓‘儒、释、道’三者法门,乃是古往今来,少有的人物。”

净空闻言撇嘴不满地道:“什么精通,不过是个妄人罢了,胡说八道,曲解我佛真意,分明是个佛敌。”

林震南解释道:“此人独创白话解经之法,也确实是狂妄自大,其核心要旨在于‘不拜泥塑木雕,不念弥陀真言,但向心头参自性’他精通佛、道、白莲三教神通。”

“然而世人向他请教佛经,他说‘念经不如念我,拜佛不如拜心’,世人向他请教道经,他说‘金丹原是心头血,何须炉火炼汞铅’,

世人向他请教白莲真言,他说‘弥勒降世是妄语,真空家乡在心头’,他甚至还讽刺程朱理学,说他们是‘纸上寻真,如盲摸象’。”

林平之:“听起来,确实是个狂妄的妄人。”

林震南:“然而此人本事却大,少林武当等江湖正道称其为魔教,他便只身赴京去找先帝为他做主,

在殿前力挫少林、武当、华山三大名门正派派去的顶级高手,故而被先帝尊奉以‘国师’之称,再说那无为教是魔教,就是对先帝的大不敬了。”

王濛:“力挫少林,武当,华山?这人的武功得高到何种地步?”

一旁,大师兄净空的脸色愈发的难看,毕竟那一战,却是尤自不服,小声地嘟囔道:

“天下人谁不知道先帝做事荒唐,性情犹如孩童,他封的国师,又有何可信之处?”

“况且那罗梦鸿死后,他的大徒弟任天游并不认可其‘人人有分,个个现成,田夫贩竖,燃香共会’的基本理念,带着无为教中部分骨干北上。

他在河北统合了闻香教、红封教;在山东收复了白莲教残部,棒槌会;山西统合了弥勒教的残部和混元教;陕西的收服了金刚禅,合着这些个左道门派和江湖上的一些人渣败类,另立新教,

因他统合的这些教派大多都是明教余孽,故而取名创建日月神教,其子任我行更是横行无忌,屠戮我武林正道无数,这日月神教,总是魔教无疑了吧?”

林震南不理会净空的碎碎念,笑着解释道:“日月神教是日月神教,无为教是无为教,二者本就是因理念不合而分裂,也早就已经切割干净,

这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如今连那老魔头任我行都已经失踪多年不知去向,再将这二者联系起来,未免过于牵强了吧。”

“况且我是开镖局的,对咱们开镖局的而言,那无为教是必须要拜会的了,昔日罗梦鸿在苏州开始传教,就是依托漕运体系,发展码头上的工人,水手为教众的,

如今整个大明七成左右的水手都是这无为教的教徒,师兄你说,我一个开镖局的,又哪敢得罪他们呢?”

(无为教就是后来的青帮,罗梦鸿就是青帮的老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