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更已至,躺在床上的董格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景阳冈上的梦让他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无奈只能数羊分散注意力,等到达四位数时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起床先到钱富户家中祭奠,说明原由后小仆将他带到院内,果然见正堂四周挂着白绫。
堂内正中棺材伫立,对面跪着个一身孝服的女子正在上香祈福。
死者头七已过,能如此尽心尽力也算不易。
按照仆人先前提醒,这便是他要找的孟玉楼。
“在下闻讯特来拜见钱富户,夫人还请节哀。”自报家门后董格也恭敬给死者上香,礼仪上并没有丝毫疏忽。
孟玉楼约莫二十三四年纪,虽只化淡妆也能看出容貌温婉靓丽,脸上些许凄凉更添一丝韵味。
“未亡人拜见董相公,请到屋内喝茶。”
略微整理好情绪,孟玉楼便带他到客厅内歇息。
些许交谈观察后董格已得出判断,此女和西门府上其他两位夫人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瞬间就参悟了西门庆为何非她不娶。
更难得的是孟玉楼对西门庆也是真爱,十句里有八句都在询问。
董格也不含糊,几句寒暄后便将情况详细告知,听得对方表情羞红嘴角上扬,大概也没想到能如此受重视。
“他当真这么说?”
不放心再次确认,等董格郑重点头后孟玉楼终于笑容大盛,又感觉场合不适赶紧强压下嘴角。
“麻烦相公回去告诉他,多久奴家都愿意等。”
两情相悦董格作为外人也不方便多说,只盼望西门庆在迎娶她之前没被榨干。
告辞离府后他并未立刻前往大药房,而是去西门庆各大店铺观望一番看看经营情况。
好歹自己也拿着分红,来都来了表面流程还是要走完,以免有人拿此做文章。
按照当下路程远近,该当先去生意最好的狮子楼。
作为阳谷县商战最成功的店铺,此处让不少人受益。除了初始股东三巨头外,玳安更是其中佼佼者。
他先前本就受家主器重,如今更是摇身一变成了狮子楼掌柜,顺带兼顾其他门店总览全局。
因权力之大,阳谷县商界私下都称其为“西门小官人”。
此事西门庆本人自然知道,非但不在意还很高兴,曾在私下与董格谈论此事。
按照当事人说法,这可是宣传自家名声的做法,非但无需禁止还要大力推广。
见恩人前来玳安立马换人顶替自己,亲自带上楼安排菜肴陪酒。
两人在雅间里吃喝聊天,谈论起孟玉楼董格又得了许多内部消息,倒是颇为有趣。
比如其实是孟玉楼主动设局勾引西门庆,亦或者是那人妻反差感十足。
“相公别看她人前清冷高洁,私下可是主动得很哩。”
董格不禁感慨,这小子不去当间谍可惜了。
正起劲时门突然被一脸焦急的小二撞开,“掌柜的不好啦...”
玳安恼怒起身上前就将人踢倒,“没规矩的东西,便是家主亲自来也没什么好慌张的,反而搅扰了董相公雅兴。”
小二挨了两下起身捂脸应诺道歉,方才继续说道:“是清河县那边传来消息,说府上有事要您立刻赶回,其他的并不知情。”
“什么?!”
玳安再次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对着小二又是一脚,“奶奶的,这等大事你小子磨磨蹭蹭不早说!”
说罢再顾不上其他,叮嘱他不要乱传消息便先赶回阳谷县。
因不清楚具体情况,本想同行的董格还是决定办完西门庆嘱托再回去。
吃饱喝足后又陆续巡视了其余几家店铺才来到西门大药房,径直找到蒋竹山说明情况开药。
年轻大夫听闻无奈摇头,边写方子边叮嘱道:“劳烦相公回去提醒大官人,外物终究只是辅助,若再如此放纵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董格嘴上答应,眼睛却不老实的瞟着方上字样记下。
“芡实二两,地黄一两,当归枸杞各五钱,干杜砺三钱...”
亲自抓药打包好后,又详细说明了使用次数与方法,蒋竹山才安心送他离去,半句未谈及前妻李瓶儿。
等回去西门庆吃完看看效果,若是合适自己没准往后也需要。
这样想着时人已快到景阳冈下,却见路口一众官差把守禁行,周边围了许多客商贩卒询问不止。
“往常这路都是正常通行,为何今日不准我们过去?”
“接上级指示冈上有猛兽出没,若是不怕死的尽管去闯绝不阻拦。”
前方领头的差人手扶腰刀,作势侧身让开条道却是无人敢闯。
“张都头,这般架势何意?”
见是先前熟人带队,董格直接挤到前方询问。
“原来董相公也在此,小人先前没注意还请见谅。”张都头抱拳后也未当众说明,而是将他拉到一边小声告知。
“具体情况我们也不知,只是今早听清河那边同僚前来报信,说昨夜冈上有人丢了性命,翟县令因此让我等前来防范阻拦。”
“当真是野兽出没?”
再次想起昨日梦中场景,董格心里有些不好的预兆。
“这...”张都头又望了望左右,确认无人靠近才小心凑近董格耳边,“我私下听说似乎是只大虫,目前清河那边正在召集猎户准备上冈查看究竟,再多就不知道了。”
说完也没注意到董格反应,兀自摸着下巴评论:“可景阳冈方圆不过十里周围又无大山川连接,那等凶猛畜生压根不可能过来...想必是故意杀人以此为推脱借口。”
“多谢都头,后会有期。”
听到此处董格再不多停留,迅速离开转投官道前行,极速脚力加持下不消一个时辰便回到了清河县,直奔西门府上而去。
敲门后迎接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先一步赶回的玳安。
不过现在他也是满面愁容,喊了句相公后将董格小心迎入府内关门,开口就是个重磅消息。
“大官人和武家大郎,昨日都在景阳冈上遇难了。”
董格登时腿软险些没站稳,“怎么回事?我武松兄弟人呢?”
“二郎他...相公还是随我来看吧。”
玳安再不多说,领着他穿过回廊进入后院内。
等到了厅内看清情形后,董格只感觉头皮发麻。
吴月娘、李瓶儿、潘金莲与庞春梅四女都在其中,对着中间两张白布盖着的尸体流泪哭泣。
见他到来都抬起头,眼神里内容却各不一致。
刀疤脸几人也在边上站着,个个都低着头不敢看他。
唯独武松单独跪在右边尸身前,人如木头般没有丝毫反应,身上脸上也是伤痕累累。
董格颤颤巍巍上前揭开白布看了看,强忍不适大口呼吸几次方才好转。
“兄弟,节哀顺便。”
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的董格只能拍拍武松肩膀,却被对方反应过来顺势跪着抱住哭吼起来。
“大哥,武松往后再也没有哥哥了!”
其余人都被他铁汉柔情打动纷纷伏地哭喊,场面顿时乱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