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霜月旅店

两人回到了马车附近。

博克与格恩一直在忠心耿耿地看守，一见森林有动静就警惕起来，在发现是雪焰抱着沈恩回来后，便放下了戒心。

妹妹这时候还在睡觉。

沈恩坐上马车，博克与格恩两人都听到了刚才的动静，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一块巨石凭空升起！”

“对对对！然后还有很多火焰，很多很多很大的火焰！”

“我们没赶过去看，可是看起来森林都像是在燃烧！天空都是红的！”

“那就是魔法。”

沈恩不用解释太多，只用说一句“魔法”，两人便能自行脑补那东西有多厉害。

“神、神迹啊！”

“昼阳神赫利俄斯在上！”

雪焰这时候对沈恩说道：“如果你不想休息，就暂且在这里再休息一会儿，我去那边残余的营地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沈恩点点头。

雪焰半小时后才回来，沈恩借着篝火的光亮，发现她脸色变得很是难看。

沈恩询问她怎么了。

“周围临近的村落没有一个活口，都被教廷伪装的魔女教屠杀了，看来他们还无法完全控制这些非人的造物。”

“......”

沈恩沉默了，他的内心甚至浮现出一丝愧疚。

因为无论怎么说，他在键盘上寥寥敲击几个字，便有无数人因此活生生的丧命。

雪焰安慰道：“不必太过伤心，这都是教廷之中某些人的过错。要我说，是他们该死，不拿亚人的性命当命，也不拿帝国平民的命当命。”

沈恩点点头。

可内心还是有些过不去。

因为就是他写的，帝国和帝国教廷愈发腐败，视人命如草芥。

“累了的话就先睡觉吧，还有两天才能到金鸢尾城。”

沈恩表示明白。

只是闭眼的时候，刚才那链锤之下无数亡魂怨灵的嚎叫，似乎还是在他的心头久久难以消散。

他觉得他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让像是博克与格恩这样老老实实的平民，免遭于教廷的迫害和欺瞒。

想着想着。

沈恩总算沉沉地睡了去......

*

金鸢尾城坐落于铁穹帝国东境边缘，背靠“断脊山脉”的险峻峡谷，两侧高耸的玄武岩峭壁形成天然的防御屏障。

城市前方则是开阔的“黑松平原”，直通王国与永夜之森的交界带。

作为帝国的东大门，金鸢尾城不仅是抵御外敌的第一道防线，更是魔女教自东境渗透的必经咽喉。

护城河就有将近20米宽，其城墙更是巍然屹立，高达50米，由掺杂龙鳞粉的云纹石砌成，墙面镌刻着晨曦教廷的圣光符文，洁白而庄严。

听说当年王国人南下打过来的时候，一看到这大墙，吓得腿都软了，压根不敢硬碰，只能围着城磨时间，想耗死这座“东境第一城”。

......

马车晃晃悠悠，终于到了金鸢尾城外。

城门前排起长队，骑士们穿着银闪闪的铠甲，胸甲上刻着帝国铁卫的金狮纹印，正逐一查验行人。

“通行证。”

一名骑士冷着脸敲响车窗，目光扫过雪焰的狐耳时闪过一丝厌恶。

雪焰淡然递上通行文件，骑士瞥见奥术之塔的星轨纹章，以及那象征圣域级大法师的标识，脸色骤变，恭敬地将文件奉还：

“原来是奥术塔的法师大人！”

说完，还特正式地行了个礼。

“金鸢尾城欢迎您的到来。”

雪焰什么都没说，只是神色平静，重新将马车的窗户拉下。

这骑士也不盘问沈恩和亚依的身份，转身就对着城墙直接高喊“开门！”。

巨大的机关开始轰动，铁门被缓缓放下，已被检查好的过往商旅开始陆续进入。

......

金鸢尾城分内外两块。

外城是平民跟商人扎堆的地儿，市集沿着“鸢尾大道”一路铺开，两边全是各种小店，热闹得不行。

这次几人要去的是内城，内城包括“铁穹驻军营地”，“晨曦大圣殿”及“奥术之塔分部”。

中央还矗立着“金鸢尾堡”，现任家主便是世袭伯爵——阿尔布雷希特·冯·金鸢尾。

金鸢尾这名字乃是铁穹皇帝所取，出自铁穹皇帝出征时的一句话——“剑锋所指，鸢尾盛放”。

相较于外城，内城就要繁华得多了。

消费水平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一个破面包都能贵好几个铁钱。

亚依一路上探头探脑的，满眼都是新鲜——她哪见过街上这么多穿得花里胡哨的人，更别说这么多车马来来往往。

这里的路也不是泥巴地，全是青石板铺的，平得跟镜子似的，商贩叫卖声不断。

“哥哥~~”

“嗯？”

“我想出去玩。”

“现在不行哦，不能乱跑。”

“那以后我们也能来这里玩吗！这里好漂亮。”

的确，金鸢尾城这种大城可要比克莱斯特领那种小村子漂亮的多。

“目前还不行。”

“那就是说以后可以咯！”

“以后说不定啊。”沈恩笑着说。

“为什么...？”

沈恩只是微笑，没有给妹妹详细解释的意思。

......

“雪焰大人。”

“雪绒。”

一行人到了霜月旅馆门口。

博克与格恩两位马夫牵着马车去了马厩。

迎上来的是个小狐娘，穿得跟标准女仆似的，沈恩一看就知道这是雪焰的地盘。

这小狐娘叫雪绒，也不知道是不是根据她外型取的名字，她耳朵里面毛又白又绒，尾巴也是又白又大。

这名少女狐娘双手交叠在前，对着雪焰行女仆礼。

亚依躲在哥哥的身后，好奇地打量眼前这又一只狐狸。

雪焰对这位小狐娘笑道：“之前寄给你的食谱收到了吧？”

“回雪焰大人的话，”雪绒低头回应，“已经收到了，也按照雪焰大人的吩咐试着让厨房的厨子去做，只是目前还没有成果来。”

雪焰疑惑：“原因呢？”

“一是那铁锅定制费了点工夫，二是雪宣说食谱上香料全是‘适量’，他不知道该放多少，得慢慢试，现在就弄了点样品。”

雪焰看向沈恩。

沈恩觉得这不能怪自己啊，他做菜就是这样，凭感觉。

“书上就是这么写的，雪焰老师，我也是试了好几遍才掌握到的诀窍。”

雪焰道：“无妨，无非就是多尝试几天罢了。”

她又转头问到雪绒，“样品做出来大家评价如何？”

“美味。”雪绒语气平淡，就说了这俩字。

沈恩好奇，她似乎是个面瘫脸。

“那你的评价？”

“也是美味。”

雪焰一听，放心地笑了。

雪绒的嘴巴她清楚，可是金鸢尾城有名的“美食家”。

全城的贵族小姐公子，都得仰仗她的嘴巴点评。

可别以为中世纪就没有美食家了。

古代西方富商贵族的生活，享受程度往往远超过现代人的想象。

就比如14世纪英国国王理查二世御厨著写《烹调之书》，就曾记载一道奇特的菜——把活天鹅塞进猪肚子里烤，然后在开盖的瞬间，天鹅挣扎着飞出来，以此助兴。

还有些贵族，宴会上必须端整只孔雀，插上镀金羽毛，再把把20种禽类塞进彼此肚子里层层叠烤，堪称中世纪俄罗斯套娃，吃到最后都忘了第一层是鸡还是鸭。

有需求，就有市场。

得益于印刷术的普及，一些商人发现了类似的商机，已经开始推行类似于报纸这样的东西。

一周一刊，上面是各种奇闻轶事。

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那更是层出不穷。

......

沈恩得知到了雪绒的事迹后，一直在猜测这个少女模样的小狐女到底多少岁了。

他保守估计一百多岁。

“只是，”雪绒又突然说，“雪焰大人，我在王国的时候，并未听闻有这种菜品的做法，也从未听说过炒菜。器具也是，第一次听说。”

雪焰问：“你去过王国的每一处角落了？”

“这没有。”

“那就对了，王国那边盛产铁矿，用如此大的铁锅作为烹饪器具，也不奇怪。”

雪焰笑起来，“总不能是小恩自己创作做的吧？”

雪绒的目光终于放到了沈恩和亚依身上。

“这两位....？”

“哦，忘了跟你说了。这是沈恩，姐姐的学生；后面那个小丫头是他妹妹亚依，我的学生。这次来金鸢尾城是给他们办法师学籍，顺便买点法师塔法阵的材料。”

雪绒盯着兄妹俩看，平静的目光透露出好奇：“没想到两位大人居然收了新学生，怕是上百年没见了吧。”

“上...上百年？”亚依奶声奶气地探出头。

“没什么，”雪焰摸摸她脑袋，“顺带一提，现在金鸢尾城最畅销的甜点，就是他哥哥做的。”

“是么？”

雪绒闻言，更是高看沈恩一眼。

只不过有些不太相信是一个小孩子弄出的曲奇。

她在想可不可以让他把配方交出来。

这玩意近几年有不少商人和蛋糕铺想要复刻，给那些有钱的老爷们，却从来没有人能成功。

雪焰：“你先带他们住下，今晚睡旅馆，明天再去法师注册局。我得现在去跑一趟分部。”

雪绒挺机灵，感觉有点不对：“雪焰大人为何这么着急？”

“说来话长，和教廷有关。”

霜月旅馆是旅馆，可它真实的身份，和帝都雪焰所管的旅馆一样，是个巨大的情报组织。

雪焰简单说了一下几人前两天在路上的遭遇。

雪绒：“原来如此.。”

雪焰冷笑道：“东境南边好好的，竟然莫名出现了几十名魔女教教徒，我倒是想要问问教廷那些人，是怎么看护好北端的，魔女教只能从那边进入。”

雪绒知道事情不小，没多问，答应下安置兄妹俩后，就带着两人进了旅馆。

霜月旅馆的大堂地面以黑曜石拼接，点缀以棕色，中央的吧台立着一尊狐像。

雕像高约三丈。

主体为冰晶雕琢的狐女形象，长发如瀑，尾分九束，每束尾尖燃着一簇永不熄灭的幽蓝火焰。

她左手托着一枚水晶球，球内封印着一缕火苗和一丝水流，象征“水火平衡”，右手持一根法杖，杖顶镶嵌双色宝石，水火交织，流光溢彩。

沈恩知道，这就是狐人族所尊敬的象征，狐人族传说中的首位大法师——雪莎。

在沈恩的设定中，千年前她以水火双系元素魔法维持狐族部落的统一，并建立了“水火议会”，这也算是奥术之塔法师议会的前身。

这奠定了狐人族在魔法领域的崇高地位。

也正是因为她。

狐人族才会在亚人之中的地位，略高那么几等。

......

穿过大堂，正厅热闹非凡。

商客落座，狐人族的仆役穿梭端茶送菜，台上演员献艺。

雪绒安排好房间后，亚依嚷着要哥哥陪她去看戏。

沈恩反正觉得今晚无事可做，也就带着她去了二楼的观戏台。

台下已是人头攒动，他让亚依骑在肩上一起看戏。

发现舞台是帝国的经典节目——《铁卫与玫瑰》。

说的是一名帝国铁卫为求永生闯入永夜之森，被魔花诱惑后化为藤蔓，警示世人贪婪之祸。

双人舞剧中，狐人演员一颦一笑媚态天成，引得台下贵族公子感叹：“如果是我，我也这样做”，“得魔花一吻，死而无憾！”的感叹，然后交给服务员一枚银币，用作打赏。

以金鸢尾城物价，三枚银币足供一家一月生计，可见出手阔绰。

沈恩看到这里，不得不感叹一声，世风日下。

帝国太过繁荣，就连民众思想也发生了转变。

昔日金鸢尾城民风彪悍，居安思危，以守卫家园，保护国家，保护皇室为己任。

金鸢尾城的各个贵族家族，更是尚武，男子成年后须服役铁卫五年，女子则习战略与魔法。

至于现在...

看看表演结束后那些年轻公子哥屁颠屁颠去追台上狐女就知道什么状况了。

不过狐人演的戏确实好看。

狐姐姐的一颦一笑，处处动人。

演出散场，亚依意犹未尽，这还是她第一次看戏：“哥哥，怎么没了？”

“雪绒姐姐没说吗？每天一场，九点结束，他们也要下班。”

“什么是下班?”

“就像父亲回家给你带糖果，这些哥哥姐姐也要回去给孩子带糖果。”

“那父亲下班好晚！”

沈恩笑着摸摸妹妹的脑袋：“那可不，父亲是领主大人，每天忙得很。”

演出没了，客人也逐渐开始消散。

沈恩刚打算带着妹妹去洗澡睡觉，却忽然看见正厅里多了许多小孩。

他们身上穿的还是霜月旅馆服务员制服。

要是有哪里的凳子没摆放整齐，哪里的地上多了垃圾，哪里来了客人，他们都要跑过去帮忙。

或是摆放整齐，或是清理干净，或是帮客人拉凳子，推销他们的手工糖果。

其中一名有着一头耀眼金发、琥珀色眼眸，与沈恩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无他，只是因为她的气质太过独特。

就光是站在那里，就完全不像是六七岁的小孩子，有着一股高贵的气息。

刚巧雪绒走了过来，沈恩就喊住她询问。

“雪绒姐姐，那些人是——”

雪绒双手交叠在女仆裙上，视线往楼下的那些小孩看上一眼，说道：

“晨曦教廷福利院的战争孤儿。”

“是因为八年前的那场王国入侵战？”

“是。”雪绒面无表情。

沈恩又赶紧问：“那那位金色头发，琥珀色眼睛的小女孩是？”

雪绒又向下看一眼，平静道：“灰雀，原名叫艾莉尔·月辉，由教廷收养的战争孤儿都叫月辉。她是晨曦福利院中最聪明的一个孩子，到我们旅店当帮工，来旅馆帮工并推销糖果的主意也是她提出。”

灰雀！

艾莉尔·月辉！

沈恩心中大喜。

未来的帝国圣女！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下也不用再特意跑一趟晨曦福利院了，就在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