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母亲

被向来软弱不堪从未放在眼里的侄女拿捏，何氏心里又气又堵。

可又不得不承认，云千魄说的没错。

要补偿给她的那点资源份例，确实连朱家的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只要云千魄答应了这门亲事，那笔丰厚的嫁妆就等于入了自己的口袋，这笔买卖终归是划算的。

至于这小蹄子嫁予朱家后的日子如何，那便与她无关了。

“…好吧！”何氏思量一番，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舅妈，我还有一事相商。”云千魄狡黠地眨了眨眼，再次开口。

“还有？”何氏笑着疑道，不得不强忍住心中的怒火。

“舅妈别急，是这么回事，我最近啊，刚刚得知舅舅居然有一个私人库房，想必里面有不少好玩的宝贝吧！不知舅妈可否带我进去挑两件趁手的玩玩？”一句话，似询问，含威胁。

说来也巧，自打回来，云千魄一直有一搭没一搭的关注着云曜的行踪。

然后，就给她发现，云曜竟藏有一个私库，就在书房旁边的假山，设有一个暗门通往地下的一间小库房。

而归来的短短时日，云千魄就曾见云曜数次去那些贩卖古件的铺子里或小摊上，挑挑拣拣，豪置大包小包，然后悄悄带回来，兴冲冲的开了暗门带进私库，许久都不见出来。

就这样，三天两头的，就得进去捣鼓大半天。

云千魄才明白，原来云曜有这样的嗜好。

怪不得云家败的这么快。

他既心有修炼梦，却不想一步步脚踏实地着来，反而整日琢磨走捷径，幻想哪天得了什么机缘，便能得道飞升，一步登天。

而机缘这东西，正如它字面之意，全看缘分。

有时候即便手握机缘，可它与你没有缘分，就不会让你得益，那便等于白搭。

放眼修真界，哪个得道的强者不是靠着日复一日刻苦修炼得来的成果？

越指望机缘，它越与你无缘。

“我也很爱那些古玩物件之类的，万一也能得个机缘什么的，岂不是天大的美事？”云千魄盯着何氏，语气温和，态度却像个上位者般，咄咄逼人。

“哎！说来你不了解你舅舅，那些东西，都是他的命根子！宝贝的紧啊！”何氏犹疑道，语气中不自觉的透出一丝无奈。

”倘若舅妈愿意带我进去挑几样，嫁妆我便一分不要，全数送您了。”云千魄开出了诓人的条件，“不然…您知道的，侄女的嫁妆被舅妈尽数吞了，搁谁家都不占理啊，倘若传出去，光是尾火城的流言蜚语，都能将人淹没，您说是不是？”

何氏难以置信的看着云千魄。

这小蹄子，竟连她把嫁妆吞了的打算都一清二楚，莫非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不过的确，云曜那私库里的破烂有上千万件，明明是破烂，云曜却拿它们当宝贝一样看待，而且这么多年，都没见他修为有什么长进！

左右那么多，拿几件，他应该发现不了吧！

于是，没过两天，何氏便偷了云曜的私库钥匙，领着云千魄悄悄去了云曜的私库。

被何氏站在门口叮嘱拿两件就赶紧出来后，云千魄便进去了。

一入内，一片眩晕之感。

整个仓库四面墙壁，被大大小小奇形怪状的东西堆的一丝缝隙都没有。

有被折断了只剩一半的玉笛，残破的古老面具，缺页少字的残破旧书…在角落里成堆的摞着，断刀，石块，还有数百只大大小小的装了东西或没装东西的瓷瓶……

云千魄开始挑挑拣拣。

半个时辰后，她出来了。

何氏没有问她拿了什么，只一味催促她快点去给自己儿子医治。

云千魄推脱自己对那宝物的掌握还不够火候，需再等上些时日，便把何氏打发走了。

何氏走后，云千魄想起还有一件事未办。

这件事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不重要。

如此想着，她凭借儿时记忆中的路线，穿过云府的后花园，来到了东北角，那里有一座单独的院落，名叫折桂园。

云千魄抬头望着这三个字，脑海里回忆着母亲的样子。

可母亲的模样早已模糊，云千魄站在门口努力想了半天，也没能记起来。

算了，纵身一跃，云千魄跳入了院内。

穿过层层繁茂浓密的参天大树，云千魄看到了那个记忆中的身影。

那人正坐在前厅正中的蒲团上打坐。

云千魄早已给自己用上了隐身符，她站在浓密的参天树荫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打量着自己的母亲。

云千魄的母亲云姒是一个完全醉心修炼的人，从前，小小的云千魄追逐在云姒身后伸着胳膊吵嚷着“娘亲抱抱”时，云姒却跟没听见一样，甚至连看都没看自己的女儿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她从来没有碰过她。似乎孩子生下来后，便与她无关了。

她对云千魄也没有一丝眷恋，如同陌生人一般冷酷，前世云千魄在云家生活十几年，她从未来她院里见她一面，从未问过她冷暖，关心她去往何处。

就像此刻，近在眼前，云千魄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感受到血脉相连的母女之情。

云千魄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她从未见过他。

只是从别人口中浅浅听说了他们的故事。

云姒年轻时，外出游历，与云千魄的父亲相遇，在漫长的相处中彼此爱上了对方，后来两人分道扬镳，云姒带着尚在腹中的云千魄回到了云家，云千魄出生后直接随了云家的姓。

而她的父亲，不知因何感悟，彻底放弃了修行，法术、长生，所有的一切，没入了凡间，从此云游俗世，不知所踪。

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第三人知晓。

自此之后，云姒一心只专注修炼，不问世事，且再也未出过她的院子。

云千魄盯着正在闭目打坐的云姒，柳眉细目，年轻依旧，岁月也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

只是，观察这许久，云千魄始终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一丝人气的波动。

周遭也跟着死气沉沉，院子里的参天古树将全部日光遮蔽，更加剧了阴森寒冷的气息。

云千魄皱了皱眉，半晌，释然一般，嘴角缓缓舒展开来。

依旧处在隐身中，云千魄上前一步，双膝触地，向云姒行了个工工正正的跪拜之礼。

从前所求母亲之爱，未曾得偿所愿，但，依旧感谢云姒生育之恩，以后山长水阔，不复相连，不复再见。

修行之人，最忌优柔寡断，凡事干脆利落处理，才不会影响道心。

跪拜完毕，云千魄起身，头也不回的穿过院中古树林，然后纵身一跃，飞出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