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书店的霉味裹着消毒水气息，在黄昏时分发酵成某种致幻剂。
祈安跪在积灰的阁楼地板上，台灯光束里漂浮着二十年前的尘埃。1998年版《临床血液学》从《妊娠期护理大全》与《临终关怀指南》之间探出血色书脊，泛黄扉页上，“再生障碍性贫血“的词条被红笔圈成荆棘王冠，批注潦草得像临终者的心电图：“存活期5-10年？放屁。“墨迹边缘晕开的暗红污渍，在放大镜下显露出指纹纹理。
楼梯突然发出垂死的呻吟。
松香味先于阴影漫上阁楼。江逾白逆光而立，白衬衫第二颗纽扣嵌着的紫檀木珠泛着幽光，卡在他凹陷的锁骨间，随呼吸起伏如困在琥珀里的萤火虫。祈安把围巾提到鼻尖，放疗烫伤在织物摩擦下灼痛——那日母亲突然癫痫发作撞上理疗仪，皮肤灼伤的焦糊味混着止疼药的苦涩，成了她永久的体香。
“顾客不能上阁楼。“她的声音比想象中更哑。
少年晃了晃法文版《小王子》，烫金标题在夕阳下淌出血色：“上周预定的。“当他伸手去够顶层书架的《神经解剖图谱》时，衬衫下摆掀起一角，后腰皮肤布满电子纹身——跳动的数字是倒计时，猩红的“1825天“在暮色中妖异闪烁。
硬币坠入募捐箱的脆响里，他的素描本从书包侧袋滑出半截。第76页边角被磨得发毛，铅笔勾勒的侧影耳后有颗朱砂痣，与她藏在助听器下的印记惊人相似。画中人锁骨处的烫伤被精心描摹成樱花形状，旁注蝇头小楷：“2023.9.1 15:17“——正是此刻阁楼电子钟显示的时间。
“这是...“祈安的声音卡在锈蚀的声带里。
江逾白突然剧烈咳嗽，淡蓝药液从指缝渗出，在素描纸上晕开诡谲的鸢尾花纹。他抬头时虹膜正在褪色，漆黑的瞳孔像墨汁在琥珀中扩散，渐渐吞噬整个眼眶。上周生物课看到的渐冻症科普视频闪过脑海——“虹膜色素脱失是神经元退化的早期征兆。“
阁楼灯泡在此时炸裂。
黑暗中，少年染血的绷带擦过她耳垂。助听器接收到49Hz脉冲波，转译成摩斯电码竟是“别怕“。当他的掌心覆上她颤抖的指尖时，地下室传来培养皿碎裂的脆响，某种粘稠液体顺着地缝漫上来，腥甜中带着电离质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