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柴福有卓然而立,他深吸一口气,提聚体内真气,灌注于喉咙之处,继而洪声说道:
“诸位!请静一静,容在下进言两句!”
此声一出,仿若洪钟鸣响,将殿内的喧嚣压下,众人原本熙熙攘攘的交谈戛然而止,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高台之上的他。
柴福有却是气定神闲,悠悠开口:
“诸位今日能前来祝贺祖师爷百岁寿宴,倒也是一件江湖幸事,不过祖师爷今日才出关,现下在后花园处理私事,稍后才能出现,还望诸位稍安勿躁,来人!好酒好菜......”
“哈哈哈!久闻武神城是因为离武神居住在此,才更改此名。
既如此,还请离武神赶忙出现,让我等瞻仰他的容颜,也好了却我此生愿望。”
开口之人坐在丐帮人群中,此人便是丐帮帮主,庄流明,周围还有六个九袋长老,须知道,整个丐帮九袋长老才有八个。
如今对方可以说是将整个丐帮精干力量带上山来,其他帮派也是如此。
不等柴福有开口讲话,其余武神城麾下势力的话事人已经出口顶撞对方。
“庄帮主!丐帮怎么说也是整个天下人数最多的帮派,今日乃我祖师爷的百岁寿宴,你此番举动,所谓何意?”
“不错!说是祝寿,我看你们是包藏祸心!”
“莫要以为丐帮人多势众,真要动起手来,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今日是祖师爷的喜事,劝诸位不要动什么歪心思,否则我陆三鑫第一个不放过你们!”
“够了!”
柴福有眼见场面渐渐失控,犹如一锅即将沸腾的热油,当下厉声呵斥,仿若一盆冷水泼下,而后,他目光冷峻,直直地看向丐帮帮主:
“庄帮主,我已经明说清楚,祖师在处理私事,无人能打搅他,待祖师心情畅快了,自会出来与诸位相见。”
“呵呵,柴管事,听闻你乃柴大将军的幼子,也是为数不多最早拜在离武神门下的人,不过今日武神想要顺心,怕是不能够了!”
自己已经专门针对一人,却不成想其他势力的人又跳出来,目光看去。
开口之人是嵩山剑派掌门,左道仁:
“快让离武神出来,整个江湖所有人可有好多话想问他。”
“左掌门此言差矣。”
柴福有没有忍让,话语强硬:
“身为一派宗师,尔等更应该清楚礼数才是,今日你在小辈面前这番讲话,莫不怕传出去丢人?祖师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指点!”
“排资论辈,你又有何资格......”
左道仁被对方冷嘲热讽,当下想要反驳,却被另外一道朗声打断。
抬头看去,是金乌帮帮主,杨玄焱,他眼神轻蔑,伸手向外请示道:
“左掌门!听闻你从小天资卓绝,五年前更是一己之力将整个宗门剑法不停精简,将三十二路剑法修改为十七路剑法,我爷爷多年前承蒙武神指点。
创下金乌帮,如今乃我金乌帮第三代传人。
不知道我这金乌刀法与你嵩山剑法谁强谁弱,不如到堂外比试一番?”
“哼,一个才传了三代的小帮派,也妄图与我嵩山剑派一较高下,真是不自量力!”
左道仁毕竟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三十多年,哪能轻易被这激将法所动,当下嘴角一撇,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此时,一名身材魁梧、身着海蓝色大衣的汉子霍然起身,戟指左道仁,怒道:
“资历不及你嵩山剑派又如何?我东海玉鳌岛在我手中发轫,至今已然四十载。
你若是不服,大可与我一战,休要在此搅扰我祖师爷的寿宴!”
眼看纷争愈发激烈,似乎有要即将动手开打的局势,柴福有心想糟糕,暗暗握紧双拳,寻思着先仗着自身高强的武功,擒下一个挑事的出头鸟,也好挫挫对方的锐气,免得局面彻底失控。
“阿弥陀佛!诸位施主,请冷静一二。”
刹那间,又清又亮的佛号从中央位置向着周围开始荡漾出去,众人只觉这声音仿若就在耳畔响起,清晰异常。
众人皆知,能喊出这般极具穿透力佛号之人,必是武功高强、内力深厚之辈。
而放眼全场,内力修为能远胜众人、又会喊出这佛号的。
唯有少林寺主持——法号必清的禅师。
事先所有人都坐在凳子上,周围还还有餐桌,可依照现下情形,柴有福已经命人把所有不方便动手的东西全部撤走。
使得周围空间又扩大了一些,不至于那般拥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必清大师偕同五位同辈神僧,稳稳立于大殿中央。
必清大师外表看起来与寻常老者并无二致,唯独那耳垂奇长,几近垂肩,透着几分出尘之相。
在他身旁,站着一位身材雄伟、相貌粗犷、脾气略显莽撞的僧人。
柴福有主动拱手问道:
“少林寺必清大师,久仰久仰,诸位,既然必清大师有话要说,我们不妨听一听如何?”
“好啊,就让必清大师主持公道!”
江湖一派冒出许多声音,这让柴福有内心更是一凛。
必清身披袈裟,双手合十,神情平淡闭眸点头道:
“承蒙诸位信任,那老衲便出来说两句。”
讲完这句话,他看向柴福有,带有一丝质问道:
“按说论辈分,老衲不应冒犯离武神。
可近些年来,武神城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令人不齿,所用手段,堪称卑劣,有辱江湖名声!”
“什么?”
“贼秃驴!你敢辱骂我等!”
“怕不是颂佛念经傻了吧,让我拿九环大刀劈开你们榆木脑袋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武神城下众人一听这话,顿时炸开了锅,不少人瞬间被激怒。
数十年来,他们皆以身为陈钧的徒子徒孙为荣,如今竟被这般诋毁,如何能忍?
柴福有让几名师弟拦住脾气暴躁的门下话事人,自己厉声斥责对方道:
“必清大师!我敬你是出家人,尊你一声大师,可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能信口胡诌,给我祖师抹黑。
你这般污蔑我武神城,可有何凭据?”
“哈哈哈!你们说我少林寺污蔑你们,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番话是必清身边那一名身材魁梧的神僧开口,他法号必谨,脾气很莽撞,当下向前迈了一步,抬手指向武神城一方,怒喝道:
“试问江湖谁人不知,‘天下武功出少林’。
那离尘为求习得我少林寺武功,无所不用其极。
我少林寺七十二绝技,竟被他用金银财宝收买人心,致使多少佛门子弟为财叛逃少林!这般行径,他离尘,怎配得上武神之名!”
不等柴有福挺身而出,南域商会会长叶世涛长身而起,声若洪钟,据理力争道:
“简直荒谬绝伦!你口口声声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可又有谁不知,你少林寺这佛家乃是外来宗教。
你们那些所谓的武功,又有多少不是靠着关押、拷问他人,不择手段才搜罗得来?
我武神城受祖师爷恩惠,每个人都能学习诸多精简武学,比你少林寺那些来路不明的武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至于说那些叛逃出去的僧侣,只能说他们看清现实,明白谁是黑,谁是白。”
必谨闻听此言,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脖颈间青筋暴起,怒声反驳:
“武神城前任大将军柴胡曾经是白驼禅院的僧人,此人杀心极大。
当初一夜之间害得诸多僧人殒命自己叛逃,这件事,你们武神城人敢不敢承认!”
叶世涛是所有武神城麾下经营生意天才,他的一张嘴更是伶牙俐齿,对此,他并未否认:
“不错!柴将军曾经确实是白驼禅院的一位僧人,可你们少林寺一群贼秃驴实在是道貌岸然,整天把众生平等,我佛慈悲这些假话挂在嘴边。
当初柴将军为何走?不就是因为禅院内一些不离凡尘的僧人背后下手,才导致他老人家离开?说白了,任何关乎佛家的寺庙,所做的事情却令人不齿......”
“你敢污蔑我佛!”
必谨只觉信仰受辱,气血上涌,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怒目圆睁,作势便要动手。
却见身后伸出一只手,稳稳将他拉住,正是必清大师。
“阿弥陀佛,还请叶施主切勿胡言。”
“哼!”
叶世涛冷哼一声,不屑道:
“你们这群秃驴,莫不是以为天下人都如你们一般,惯会睁眼说瞎话?
且看自打这世间有了你们这些所谓传承佛法的寺庙以来,但凡何处新建一所佛家庙宇,周遭的良田沃土便被巧取豪夺,要不了多久,简陋木屋便换成了琉璃瓦舍,泥塑佛像也都镀上了金身,这其间,又裹挟了多少百姓的血泪,你们心里当真没点数吗?”
“不错!贼秃驴假借慈悲为怀,背地里却对黎民百姓敲骨吸髓,反观我武神城祖师爷,晚年依然亲自下地,生活在武神城周围变的百姓无不是打自心里敬佩至极。”
“在场诸位,我清楚你们今日为何而来,可我希望大家心中都能有杆秤。
数十年来,我祖师爷倡导人人皆可习武以自保,广结善缘,乐善好施。
但凡有人遇困,只需奉上一招半式的武学,便能换取相应帮扶,如此义举,解了多少武林中人的燃眉之急,你们自问,谁能做到?”
武林各派众人本就是存心来找茬的,哪肯就此罢休。当下便有人站出来,满脸鄙夷,嗤笑道
“呸!什么乐善好施,究其缘由无非就是为了武功罢了,之前有人杀了我等门派弟子,对方找上武神城,却被你们收留,这件事,我血虎帮还要跟你们好好算账!”
“没错!武神城简直就是一个藏污纳垢之所,只要上缴武学,就能避开危险。
那些得罪我们宗门帮派之人尽数入武神城,使得我们无法追杀,此举就是破坏江湖规矩!”
“胡说八道!”
武神城一派有人怒发冲冠,戟指对方:
“老狗,你给我站出来!我瞧见你说话了。
明明是你们为了争夺他人的家传秘籍,将人家杀得只剩一个男丁,那可怜人走投无路,才投靠我武神城寻求庇护。
你竟敢在此信口雌黄,给我们扣上破坏江湖规矩的大帽子,真当我不敢当着众人的面与你动手?”
“上梁不正下粱歪,给我滚!我从不跟无名之辈交谈,让离尘出来,我要与他当庭对峙!”
“呵呵,怕不是他早就跑了,此人做派,我早就摸得一清二楚。”
原本不可控制的局面已经隐约有动手趋势,柴福有也懒得维护,亲自下场站在前排。
......
双方人马争斗不休,后花园一处风水绝佳之地。
落叶飘浮,周围有很多用青砖搭建起来的坟头,其中一块墓碑上刻写柴胡的名字,一只白皙玉手稍微扫过,把上面的枯叶带走。
手的主人面容清俊,剑眉星目,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身上仅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黑色长袍。
然而,便是这般简约的装扮,却难掩他周身散发的一股摄人气势,仿若渊渟岳峙的无上宗师。
“十六年,一晃而过啊。”
他轻声呢喃,嗓音清幽,透着对逝去好友的无尽感慨。
十六年前,陈钧就已经独自一人打遍天下无敌手。
跟几个百岁以上的老怪物对决之下,他才了解,外气境之上,便是不超五人了解的化罡境。
此后独自一人闭关,试图领悟出化罡之上的更高境界!
现在!他已经突破化罡之上的另外一个境界。
不过他仍是觉得还不够!江湖纷杂一日,他想要布武天下的理想就不可能完成。
走到宁樱雪的墓碑面前,陈钧点燃纸钱稍微祭拜,而后便转身离开。
长生之路,孤寂漫长,陈钧明白,这一路他将踽踽独行。
唯有如此,才能成为那主宰乾坤、不被外力左右的强者!
......
大殿内,原本江湖一派跟武神城已经准备动手,中途却出现朝廷的人。
对方自称朝廷大公主,有事要跟陈钧商议。
原本濒临爆发的冲突,瞬间陷入僵局,局面变得三足鼎立。
各派、武神城以及朝廷,三方相互警惕,谁也不敢贸然率先动手。
沉默许久,朝廷大公主裴采白看向柴有福:
“柴管事,事到如今,还请离武神快些现身吧,否则怕是要难以收场!”
众人目光齐聚柴有福身上,他亦是心潮起伏,呼吸略显沉重。正当他欲开口之际,
沓!
一道清脆的脚步声,自堂内侧门缓缓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