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罐在呼吸。那细微而诡异的起伏,仿佛一个个蛰伏的活物,在黑暗中暗自喘息。
夏临将虹膜小心翼翼地贴在生物公司门禁系统上,周遭的寂静被打破,她敏锐地听见液氮输送管传来子宫收缩般的律动。那声音,沉闷而有节奏,仿佛隐藏着生命诞生与消逝的秘密。安全指示灯幽幽亮起,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投射在标本馆磨砂玻璃上,那团黑影竟显得如此陌生。她定睛一看,黑影的颈部突兀地多出个肿瘤状的凸起——正是葬礼后悄然出现在她枕骨下方的蓝雪花苞,那花苞在幽光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权限已过期。”电子音毫无感情地响起,却带着夏昭调试语音系统时特有的降调尾音,仿佛姐姐的阴魂在这冰冷的机械声中徘徊不散。当警告红光第三次扫过瞳孔,那刺目的光芒几乎要穿透她的灵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夏临突然将葬礼上捡回的臼齿狠狠按在识别区。刹那间,机械齿轮发出血肉碾磨般的闷响,那声音令人毛骨悚然,仿佛有生命在这钢铁与齿轮的咬合间被绞碎。紧接着,防爆门缓缓豁开一道染着蓝雪汁液的缝隙,那缝隙中溢出的光芒,如同来自地狱的幽火。
标本馆比她记忆中膨胀了三倍。踏入其中,仿佛置身于一个被扭曲的异世界。四百二十七个圆柱形培养罐以一种违反欧几里得几何的方式错乱排列着,淡蓝色防腐液在玻璃表面留下如同哺乳动物腔体般的蠕动痕迹,就像无数隐藏在黑暗中的巨兽在窥视着她。夏临的橡胶鞋底死死黏在环氧地板上,每迈出一步,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撕扯声,地板上被扯出蛛网状的生物黏膜,那黏膜透明且黏腻,在灯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泽。
她艰难地前行,最终停在SZ- 07号标本罐前。这个编号,在姐姐电脑加密文件夹里反复出现,仿佛是一把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钥匙。罐内悬浮着一个十二周龄的人类胚胎,那小小的身躯在防腐液中轻轻摇曳,脐带缠绕成∞符号,仿佛寓意着某种无尽的循环或是诅咒。胚胎掌心攥着的蓝雪花瓣,竟还在进行光合作用,那一抹鲜亮的色彩在这阴森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突兀。当夏临的呼吸在玻璃上雾化,那胚胎突然毫无征兆地睁开没有虹膜的眼睛,空洞的眼神直直地望向她,随后指节开始有节奏地敲击,竟敲出葬礼上八音盒的旋律节奏,那熟悉又恐怖的旋律,如同一把重锤,一下下敲击着夏临脆弱的神经。
“今晚有暴雨,请勿靠近液氮区。”保安的手电筒光束如同一把利刃,猛地切开黑暗。夏临下意识地蜷缩在设备柜阴影里,大气都不敢出。保安制服胸牌在冷光中泛着死人指甲的灰白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夏临偷偷望去,竟发现对方瞳孔交替闪烁着琥珀与钴蓝——这是夏昭设计的基因编辑标识灯,可为何会出现在保安的眼中?这个看似平常的保安,又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脚步声,突兀地停滞在第九排标本架。那一瞬间,仿佛整个标本馆的空气都为之凝固。保安的对讲机冷不丁迸发出一阵如电磁干扰般的尖锐杂音:“标本坐标校准完毕,轴向误差修正0.2mm。”夏临闻声,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刹那间,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结成冰,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所有标本罐正在集体位移。宛如一场来自地狱的诡异舞蹈,整个标本馆陷入了一种超乎常理的混乱之中。SZ- 12号罐内的连体婴,原本安静悬浮的躯体缓缓转向东南17度,那缠绕的脐带像是两条狰狞的蟒蛇,无情地绞碎漂浮在周围的肌肉组织,暗红色的碎末在淡蓝色的防腐液中散开,如同盛开的妖冶花朵。L- 07号罐表面,凝结的冰晶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呈逆时针螺旋生长,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精心雕琢。而胚胎的手指,正隔着玻璃内侧,艰难地刮擦出夏昭的笔迹——“逃”。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就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击着夏临脆弱的神经。
夏临惊恐万分,颤抖着摸出手机,试图记录下这恐怖的一幕。然而,当她看向手机镜头时,却发现镜头里呈现出的画面与现实截然不同。数百个培养罐整齐地静止在原始坐标,仿佛之前的一切异动都只是她的幻觉。可视频中,只有她自己的影像竟分裂成重影,像是另一个维度的自己在拼命挣扎着要挣脱出来。
“认知过滤系统启动中。”保安的声音,如同鬼魅般从三个方向同时逼近。手电筒的光扫过地面,照亮了那一滩积水,夏临清楚地看到,积水里竟检测出氯胺酮成分。那可是能让人陷入迷幻的药物,在这诡异的环境里,无疑是雪上加霜。“夏昭博士说过,迷路的孩子需要镇静剂。”保安的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
夏临慌乱之中,下意识地撞翻身后的试剂架。刹那间,玻璃碎裂声在这寂静的标本馆里格外刺耳,仿佛惊醒了沉睡在防腐液中的胚胎群。紧接着,四百多个培养罐同时发出胎心监护仪那种急促的蜂鸣,那声音交织在一起,如同恶魔的合唱。蓝色液体顺着罐子的裂缝汩汩流出,迅速爬上她的脚踝,如同无数条蓝色的小蛇,在她的皮肤表面蜿蜒游走,最终形成神经网络状的纹身,那诡异的图案仿佛在诉说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惊恐万分,狂奔向紧急出口,只想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然而,当她伸手去拉防火门把手时,却惊恐地发现,门把手上竟生长着与老宅古董钟同源的臼齿。那些尖锐的牙齿,散发着一股腐臭的气息,仿佛在警告她,此路不通。
“标本馆每夜向东偏移2厘米。”保安一边说着,一边紧追不舍。跑动中,他的制服绽开线头,露出内衬印着的脑前叶切除手术示意图。那密密麻麻的线条和解剖标识,在这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惊悚。“博士说这是必要的体位矫正。”保安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夏临解释这一切的荒诞。
此刻,夏临的视网膜开始渗出蓝雪汁液,视线变得模糊不清。透过那层蓝色的迷雾,她看见SZ- 07号胚胎正用手语比划着《蓝雪摇篮曲》的音符,那原本应该充满温馨的摇篮曲,在此刻却显得如此阴森恐怖。胚胎的脐带末梢,连接着通风管深处某个节律性收缩的肉囊,那肉囊的起伏,仿佛是某种邪恶生命的心跳。就在保安的橡胶棍即将狠狠砸中她后颈的千钧一发之际,她猛地从袖口拔出藏着的解剖刀,毫不犹豫地刺向标本罐。
防腐液仿若海啸般,以排山倒海之势喷涌而出。那蓝色的液体,如汹涌的浪涛,瞬间淹没了一切。浸泡在其中的胚胎,如同遭遇了某种恐怖的诅咒,迅速腐败。原本粉嫩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掌心紧攥的花瓣,也在顷刻间融化成基因链状的血水,在蓝色的洪流中肆意蔓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
夏临在这汹涌的洪流中,拼命挣扎着,慌乱间抓住了通风管栅格。她的手指紧紧抠住铁栏,仿佛那是她在这恐怖世界里最后的救命稻草。就在这时,她的目光扫到铁栏缝隙间,卡着半枚染血的铂金胸针——正是葬礼上坠落的那枚蓝雪花饰品。然而此刻,胸针上的花瓣数量竟变成了象征克隆体的十二片,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保安的惨叫,如同尖锐的利刃,从液面下传来,划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那声音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仿佛正在遭受着无尽的折磨。夏临顾不上许多,攀着管道,奋力爬进通风井。当她向下望去,一幅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映入眼帘:整个标本馆正在地板上疯狂旋转,就像被放进离心机的巨大培养皿。那些原本东移的标本罐,此刻竟组成了染色体分裂的形态,散发着一种神秘而邪恶的气息。SZ系列编号在墙面上投射出夏昭实验室的密码矩阵,光影交错间,仿佛隐藏着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认知层级突破临界值。”周谨言的声音,从通风管另一端幽幽传来,伴随着八音盒发条过度紧绷的呻吟,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深渊,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警告,“现在闭眼数质数,除非你想成为活体标本。”
夏临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身体也因恐惧而瑟瑟发抖。在氟西汀药效彻底崩溃前,她的视线模糊,却瞥见底层实验室闪过一个穿白大褂的身影。那标志性的45度小指弯曲,如此熟悉,正贴在基因测序仪触摸屏上。而监控显示器显示的时间,竟然是明天清晨五点。这个时间,如同一个巨大的谜团,与眼前的恐怖景象交织在一起,让夏临陷入了更深的恐惧与困惑之中,仿佛她正一步步踏入一个永远无法逃脱的噩梦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