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白玉京，十二城五楼。”
对于他们这些“楼底”的小人物而言，什么白玉京，什么神明，其实这些和他们都没有关系。
那些是更大人物的追求，他们要做的只是完成那些人的要求，在这场赌盘之上扎标中的。
不然依旧是个死，和地上那具标本，虫子堆里的那滩烂泥没有任何区别。
“神道”，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知道那是具备“唯一性”的法，古往今来只有十余卷宗传有着如此性质。
可传言神道又很是特殊，落在不懂他的人手中，即便占了一个唯一性的名额，却也发挥不出半点威力。
叶蚕也曾猜测过，大人物们的心思或许也很复杂，既是担心神道的精髓被人挖掘占据，又渴望自己能窥得这门法的一角真相……
但这和他们何干？只要完成交代的任务，将那东西当废纸一般呈上去得到奖赏，之前之后的一切都不是他该触碰的范围！
那小山般的巨龟甩了甩脑袋，将这些杂念全部甩出脑袋，六颗黑眼同时眨动，阵阵腥气撞入王娴的喉舌之中……
“我当然认识。”
“他们是西山村的镇守，走傩的李家班，李广陵就是这戏班子的大师傅。”
她淡淡道，头颅以上的本体在疯狂舞动，将这满城的血气化作自身的养料，皮肤上的红线如瘟疫般快速蔓延遮蔽！
可下面的这具女身却依旧沉稳淡然，红纱微敛，姿态曼妙，此刻更是自顾自地斟上一杯水酒，安安静静地饮着，
“神道，就在他的身上。”
“……”
“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崔邺轻轻揽住了王娴的腰肢，嘴角的血水还未擦干，可他似乎又饿了，一对妖异的瞳儿扫视着女子身上的每一寸嫩白。
“上人，那会儿我和孩子们只拥有本能，记忆和能力都封死在这一具具人身之中，哪里来的自我意识？”
她不躲不避，静静地与崔邺对视无言，若是忽略了她脑上的豁口和狂虫，这样的一幕说不定还称得上唯美。
拥有人慧的鬼祟本就稀少，形成的条件也更为苛刻，王娴的理由或许无错，那时的她真的没有能力去留下李家班。
……可那关我何事？
崔邺俯下身，轻柔地吻在了王娴的双唇上……然后安静地将那两片红润撕扯了下来，空气中除了他回味般的咀嚼声外，再无他物。
“下次长些眼力见，狗。”
“没有结果，我们要过程有什么用？白邙结束前若是你还派不上半点用处……我倒是可以收了你们，当一顿不怎么可口的夜宵。”
“……”
“……”
“谢大人赏识。”
王娴咧嘴笑道，嶙峋差互的口染着血水上下开合，声音仿佛是从她的腹腔中传出，此刻竟是带着几分轻松，和恣意，
“可……哪里需要我们自己去找？”
“这不已经送上门来了吗？”
她这么说着，虫躯上的一条血线却是陡然破开皮肉！如长鞭般朝着那村旁的赤水横扫而去，在阵阵音爆之中炸开大量的水浪！
“轰——！”
几乎是赤水被切开的同时，三道阴影已经钻出水面，砰得一声撞开了村寨周遭的木栏！
丙册邪祟的血线极为迅猛，可却连他三人的衣角都没沾到！只见脚下隐约浮现出白色的土流，托举着他们，在瞬息间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他们就是李家班，在村外之时大师傅他们便察觉到沛水乡的异常，寻着赤水水路遮了自己的气息潜入进去，谁曾想竟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黑夜高举，红线钻天！十二楼之一“万类”的修士和金册之上的鬼祟，哪一个是他们这个小小的戏班子能惹得起的？
三教五寨尽数陷落，就连王娴也早就死了，昨夜的那女人不过是被虫母占据了半身的傀儡，而那时也恰是他们杀死这邪祟的唯一机会。
可他们不仅仅漏了这诡谲的邪祟，放任他们成长，还被利用命灯一事重新骗来了沛水乡的陷阱之中，此时此刻本该已经身死！
……若是没有所谓“神道”的话。
“这速度，这手段……可不像一般戏子堂口的路数。”
那山龟低啸道，脚掌践踏之下震出一口石墩大小的坑洞，周身的血腥气随之而越发浓郁！
“杀了可以，但别忘了留具完整的尸体，那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知道了。”
“戾——！”
背后火光黑夜之下，无数黑红的虫线如得了号令般曲了身子，随即如同无数带着尾线条的弓矢般飞射而出！
他们在夜色中划出无数更加诡谲的曲线，雨点般地砸向远处平坦的荒原，尖头的齿舌更是发狂地啃噬尖叫！
……
……
雅间内部，李砚沉默地摘了那对黑色耳机，白布之下的身躯微微有几分颤抖。
他有些无法相信，山客，知春堂，食气门，这对白邙这个小地方都是庞然大物的存在，在一夜之间被三股力量……撑得只剩最外的一张皮。
这群家伙到底是谁？李砚不禁产生了和崔老一样的疑问，那书生打扮如果是他们本来的模样……难道这两人是十二楼之一的，儒家？
可那幻障是不是有些过分劣质了？
三股力量以白邙众生为料为床，温养出无数鬼祟妖邪，以一场最残酷的生存游戏，逼迫出最后的几个掌握神道法的修行人。
到现在李砚也基本可以确认，掌握了那劳什子神道法的人，只可能是自家那便宜老师了，
前四个村寨已经全歼，各村各寨驻扎的守村异人修行者已经死绝，可这场游戏却依旧没有结束。
而西山村，只有李家班这么一家走傩堂口的修行者，根本不可能再有第二家持有法术之人了。
毕竟两月前的肉蚰蜒事件，几乎将整个西山村所有人都逼死到了绝境，可他们到最后也是由李广陵几人出手救了下来，结果显而易见。
“老师啊老师……”
“你当真藏了一手深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