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任性妄为

鬼物消散,阴风戛然而止。

楚昭朝像被抽干浑身精气,腿一软差点栽倒。

还好及时扶住梳妆桌角。

一片死寂中,那件新郎喜袍“唰”地瘫落在地,袖口金线饕餮纹竟已焦黑。

丽香盯着凭空出现的袍子眼睛发直。

姑娘,姑娘不会是不愿嫁去秦家,在这装神弄鬼吧?

可今日就是成婚之日。

现在装傻是不是有点来不及了啊!

此时院外传来嘈杂脚步声,菊香提着裙摆焦急地跑进来:“姑娘,是老太君和夫人,您还是赶紧簪头吧!”

菊香与丽香与原身从小一起长大,是心疼她的。

只是关乎家族存亡,这么大的事,她们身为婢子除了同情,也无能为力。

楚昭朝闻言,迅速将染血的铜钱收进袖袋。

待老太君前脚踏进门槛,后脚愤然拂袖,将妆匣扫落在地:“金陵城谁人不知秦家六郎病秧子一个,凭什么让我嫁?”

说完背对着门外,看似气狠了,实则面容平静。

这门亲事,她是愿意的。

楚家现在无力自保,一旦大戎军队攻入金陵城,都得死。

可她得做出一副为了楚家牺牲的姿态来,不然只会以为她是沾了楚家的光,到头来还要她感恩戴德。

这就挺恶心人。

“啊......”

突如其来的动作,丽香与菊香惊呼出声,老太君一个眼风扫来,立刻跪倒在地禁声。

两个婢子低着头对视,姑娘先前也是不愿,可也只是暗自垂泪。

怎么睡一觉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楚老太君捻着佛珠的手一顿,低垂的眸子,看着楚昭朝,脸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孟氏上前一步,在老太君发作前对跪在地上的婢子道:“都还愣着作甚,吉时马上就到,赶紧给三娘补妆。”

孟氏是原主亲娘,半个时辰前来过一次。

当时神秘兮兮给了原身一个玉镯,说是楚父遗物。

原话是:“”如今你要出嫁,日后若是想家,可缓解思家之苦。”

原身未疑有他,乖觉戴在手腕上。

好似,就是戴上那玉镯,便昏睡了过去。

难道她穿过来不是因为楚三娘落水病故而亡,而是因手镯的缘故?

那铜镜又是怎么回事?

楚昭朝思绪纷乱间摸上左手腕。

玉镯质地温润,与正常镯子并无不同。

正要抬手细看,瞥见老太君身后竟还站着一位穿着喜袍的郎君。

清冷的月色勾勒出他精致眉眼,可那具修长的身躯里,分明涌动着两道纠缠的魂魄:一道炽如熔金,一道冷若寒潭。

楚昭朝瞳孔骤缩。

这个人,不就是秦彻么。

他体内为何如此奇怪?

恍然间,秦彻的脸,与铜镜男子的脸重合起来。

楚昭朝呼吸都停滞了。

楚老太君对楚昭朝的表现很是不满:“他是你未来郎婿,今日亲自来迎亲,可看见了?人好好的呢,传言怎可信。”

说完从袖袋拿出婚书:“为表诚意,秦家连夜去镇都司将婚书更换,你现在是名正言顺的秦家媳妇。”

秦家显赫帅府,在这档口能攀上秦家,这孩子还有何不满。

楚昭朝根本没听进去,只看着男子。

见楚昭朝看过来,秦彻上前一步:“婚事匆忙,三娘心里不快也能理解,若真不愿意,彻可以同母亲说。好在,也未拜堂......”

他的声音如冰泉漫过寒玉,尾音里裹着似有若无的砂砾摩挲声。

楚老太君连忙开口:“六郎君说笑,两家说好的亲事,怎可儿戏,婚事太过急促,三娘也是一时难以适应,等上花轿拜了堂就好了!”

秦彻一笑,并未再言,大踏步离开院子。

楚老太君生怕到手的好亲事飞了!

仙鹤红木手杖杵地,后面跟着的刘妈妈立刻上前,下巴抬了抬,将丽香挤到一旁,竟是要亲自上妆。

“事急从权,没有三书六礼也就算了,”楚昭朝看着一脸恶煞的刘妈妈,“今儿迎亲,竟是祖母亲自领着人过来,连催妆诗也一并省了去。还拜什么堂,干脆一顶轿子直接将我送进秦家,这不是更省事?”

“朝儿,莫要胡言。”

这做派,是上赶着给人家做妾的。

楚昭朝“嗤”了一声。

原身有过婚约。

只不过听闻大戎南下,气势汹汹,高门大户的门道多,许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觉得金陵城必定保不住,悄悄南撤。

楚家与许家乃姻亲,知道些消息,想要搭伴前行,却被拒绝。

给出的理由是他们家的修士修为不高,只能带上许家,再多便难以悄无声息的出城。

都是借口罢了。

许家这做派,等于是直接告诉楚家,两家婚事作废。

虽然气愤,但大家都想保住命,又不想丢了荣华富贵,就都默契的将南下避祸的事瞒着。

好在孟氏与秦家主母王氏是手帕交。

悄悄递了信给王氏。

本也没报什么希望,没想到她竟同意带着楚家南撤。

但提了个要求,必须让楚昭朝嫁于秦彻为妻。

对楚家来说,这哪是要求。

分明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即便在一个月前金陵城就在传秦彻身患重疾,药石无医,还是一口应下,不带半点犹豫。

原身被弃,心里本就不好受。

又立刻如货物一般“卖”给秦家,身子骨本就不好,接连受打击,直接一命呜呼。

元宵节去朝云寺上香,主持说她有菩萨心肠,可如今菩萨却让她沦为交易的筹码。

多么讽刺啊!

老太君沉声道:“三娘,现在不是你任性妄为的时候。”

秦彻是秦家嫡孙,十六岁跟随其父上阵杀敌,只两年就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四品昭武将军。

出身将门,自己又年轻有为。

不过一个多月前从边境回来,就传言他身子不好。

如今人好好的站在这里,那些流言自然不攻自破,能有这样一门亲事,她还有什么不满。

“说的好像其他时候,就能允许我任性一样。”

接二连三被顶撞,楚老太君已经恼怒:“即便你有怨言,现在也得咽下,你是楚家女,受了楚家的庇护,现在生死存亡时刻,轮到你该为家族付出,有何不可?刘妈妈,赶紧给她上妆,带去前院行礼。”